齊予執已經忍着左臂的劇痛站了起來,他冷哼了一聲,朝着赫連瑾的方向瞥去,口中說出的話卻冷漠而淡然:“都司戍兵聽令!”
“在!”
戍兵們齊齊的回應,讓越知初都不免顫了顫。
“全力追捕刺客。若遇反抗,格殺勿論。”聽齊予執的語氣,就像完全沒把赫連瑾放在眼裡。
而他臉上那道原本就給他增添了不少威嚴的傷疤,看起來都更駭人了一些。
越知初沒有回頭去看齊予執,她仍然在細細審視着立在牆頭的赫連瑾。
戍兵們得到指令後,立刻就争先恐後地要往牆頭上去圍捕那人。
赫連瑾直視着越知初的臉,留下一個神秘的笑容,無聲說了兩個字,轉身便飛向了别處。
越知初怔了怔,在戍兵們都追随着他的身影而去之後,心中才細細琢磨起他的用意。
“等我。”
這是赫連瑾留下的兩個字。
可越知初想不明白,等他?為何等他?等他作甚?
“你,究竟是何人?”
就在她遠遠眺望着赫連瑾已經模糊的背影,還在沉思的時候,齊予執再次開口了。
她立刻轉身看向齊予執:“齊大人,你有傷在身,咱們還是不要浪費時光了。請跟我來。”
無論赫連瑾的用意是什麼,戍兵們被齊予執派走,對她而言隻會是好消息,如今門口隻剩下霍夫子和兩三個戍兵了,齊予執又受了傷……
無論用哪種辦法,她在此刻,想要帶裴佑白逃走,易如反掌。
齊予執的眉頭皺緊了,人在原地沒有動。
越知初越過他走到柴房門口,對着那扇門說:“這裡面,有你要找的人,也有我想告訴你的線索。進不進來,齊大人自己決斷。”
說完,越知初推開門,一眼就看見了沉靜與她對視的裴佑白。
她對裴佑白笑了笑,裴佑白的面色仍然平靜,他沉黑的眸子裡卻盛着隐隐的擔憂。
外面的動靜那麼大,越知初知道,他肯定都聽見了。
“别擔心。有我在,我們都會沒事。”她輕輕地安慰起了裴佑白。
她人還站在門口,正好隔擋在裴佑白與齊予執之間,他們二人的視線如今都看在她身上,一人正面相對,一人凝視背影,卻都是默契地沉默着。
她知道,齊予執對她的探詢之意,更像是他在都司任職的本能,他很警惕她的目的,卻又懷疑她的來曆,那懷疑和警惕之中,他又暗中生出了一分好奇。
越知初要的就是他的好奇。
隻要他有一絲動搖,裴佑白就多一絲生機。
“捉拿反賊”這樣的命令,無論在哪個王朝,無論國君品行如何,這都是個重如千鈞的命令。
作為都司的人,皇家的忠臣,齊予執連一句話都不該和她說,該直接把她和裴佑白視作同黨,盡快拿下——那才是一個都司上官該做的事。
可他不僅聽她說話,還選擇十分狂傲地試圖跟她單打獨鬥。
齊予執,已經不會是她的威脅了。
既然都司的這位齊大人已經放棄了拿下她們,那,就别怪她将計就計,反過來利用一番齊大人了。
越知初在心裡算計道。
齊予執果然在猶豫半晌之後,走近了那扇她立着的門。
但讓越知初意外的是,他沒有探頭去看裡面是誰,也沒有問她更多的問題,隻是暗啞地對着門裡那人說:“裴佑白,躲了這麼久,也該出來了吧。”
越知初猛然睜大了眼睛,她的表情過于震驚,沒有避諱始終看向她的裴佑白。
裴佑白的嘴角終于微微揚起,他緩緩站起身,直直走到了越知初所在的門口,并在越知初面露阻攔的時候,對她點了點頭以示安撫。
她隻思忖了須臾,便沉默地讓開。
再轉身的時候,她就看見了齊予執臉上,那難以形容的——悲傷。
越知初總覺得,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又悄然發生了。
隻聽裴佑白對齊予執道:“齊将軍,好久不見。”
将軍?
她歪了歪頭,随即揣測起來,這二人同屬從軍出身,或許,軍中……他們或許早就相識了。
這就是姬珩讓他來捉拿裴佑白的原因?
可看那齊大人的神情,似乎一點也不像見到了“反賊”的樣子。反而,有點像霍夫子昨日在前院見到裴佑白的樣子。
——那相似的,讓她讀不懂的“悲傷”,究竟源自何處?
是與裴佑白的身世有關,還是與姬珩的密旨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