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校尉。”齊予執總算恢複了平靜,用冷靜的聲音又道:“沒想到,今日你我……會在此相見。”
沒想到?
你不是就專程來抓他的麼?
越知初聽得一頭霧水,但她至少肯定了一件事。
将軍,校尉。
他們果然認識。
那她是不是……又多管閑事了?
如果是舊相識,是軍中過命的交情,齊予執難道會分辨不出——裴佑白這個人,是不是反賊,麼?
她想到這裡,頓時感到索然無味——别人的事,她一向是懶得管的。
若非裴佑白先前的反應,給了她“絕境”的錯覺,她也未必會留到現在。
“裴……大人。”越知初轉頭看向裴佑白,“既然你們二位可以好好說話,那我就先走了。我本就是來此同你告别的。”
她這話裡其實還有些怨氣。
如果,這個齊大人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打打殺殺的人,裴佑白何至于要傷了他自己,硬是把她留下來?
隻為了幫她避開那個霍震山?
可霍震山對她而言有何可懼?
也未免太小看她了。
說完,越知初抱了抱拳就要走。
裴佑白眉眼一動,正要開口,卻被齊予執搶了先:“誰說你可以走了?”
越知初又去看那齊大人。
說來好笑,這倆人,一個肩頭插着箭,一個左臂插着箭,一人一根,就像田野裡的稻草人被孩童用彈弓射了個洞,傷得都有點狼狽,但在她這個唯一完好的人面前,一個站得比一個直,還一個看起來比一個沉穩。
“喲,齊大人好大的官威?”她懶洋洋地抱着雙臂,毫不客氣地出言相譏:“齊大人莫非以為,事到如今,憑你,還能攔得住我?”
既然危機都解除了,她也懶得再裝了。
剛才他還有一堆戍兵助陣,她多少還要忌憚敵衆我寡的事實,如今就剩一個負傷的他,和寥寥幾個其貌不揚的戍兵,她就算來硬的,也絲毫不慌。
“你說的線索,還沒有說完。”齊予執卻忽略了她話裡的挑釁,隻關注他好奇的部分。
線索……
她額頭抖了抖,那本來就是打算“脫身”時想的計劃,現在都不愁脫身了,她還有什麼線索啊。
她實在沒有耐心繼續跟姬珩的走狗廢話,擡腳便往外走:“我知道的,裴大人都知道。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問他便是。”
她這話雖然是對齊予執說的,其實也給了裴佑白暗示——她留下,本就為了救他。如果他能自救,她早就要走了。
如果,他不能自救……至少她也把這個“破綻”,留給了他。
接下來的事,就是他們這些“朝廷命官”之間的事了,她可沒興趣。
——她也該去接江遇了。
齊予執氣得有些發笑:“你……”
和那個刺客……
他想問的是越知初和刺客的關系。
縱然他常年在京城戍衛,但作為都司指揮使,奉皇命掌天下機密,尤其對朝廷裡和江湖中可能威脅皇權的人和勢力了若指掌,齊予執又怎麼會認不出雲赫镖局的金絲鷹羽箭。
他知道“刺客”正是連天部落赫赫有名的“連天鷹”。
可他還想知道,“連天鷹”為何會出現在夢竹山莊,又為何會在他與越知初對戰之時,出手想要取他的性命?
若是普通刺客,要麼暗處殺人不留痕迹,要麼鬼鬼祟祟用下作手段,這些都可以理解。
但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直接用獨家特制的武器對他出手……
莫非,雲赫镖局,也想要謀反?
這個“也”,是齊予執心中的想法。因為皇帝給他的密旨上,赫然寫着“神秘江湖勢力勾結禹州衛司謀反”。
禹州衛司的指揮使,正是裴佑白,齊予執曾經在軍中的得力部下。
這一度讓齊予執感到疑惑,也正因如此,他才不遠萬裡親自到禹州來抓人——如果裴佑白謀反,他也必須親手将他捉拿,算是全了他們當初并肩作戰的交情。
得知裴佑白身在合岐山後,齊予執立刻派了都司戍兵來找他。
卻不想,他人才剛趕到,就聽說裴佑白跑到後院救火來了。
他在院外與越知初對峙前,也是他剛剛抵達夢竹山莊後不久。
他和裴佑白,這才是第一次打上照面。
本來齊予執是有一肚子疑問要問裴佑白的,但這個半路殺出的女子,顯然更加引起他的警惕。
裴佑白看起來……并不想要畏罪潛逃的樣子,至于裡面是否還有隐情,他還要仔細查明。
但這名女子,她又是以什麼身份、什麼目的,在這裡對他進行了好半晌的阻撓?她和裴佑白是同黨?抑或是,雲赫镖局才是她的同黨?
她們……都是反賊?
齊予執心裡有諸多揣測和質疑,唯一清晰的決斷是現在不能放她走。
至少,在他将禹州的種種查清之前,她們,都不能離開。
但越知初顯然并不打算給這位都司上官任何面子,她大步已經跨到了院子中央,眼看就要往院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