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拿下!”
她人還沒繼續向前,齊予執陰冷的聲音已經透過她,傳向了門口還在停留的幾名戍兵。
啧。
越知初心裡不滿地啧了一聲,有些不耐煩地轉頭去看那雙滿是警告的黑眸:“齊大人,連你都傷不了我,何苦叫你的戍兵上來送死?你不是這樣冷血的人吧?”
齊予執并不打算讓步,他正要上前一步,繼續同越知初宣戰,裴佑白卻蓦然攔到了二人之間。
“齊将軍,你要抓的人是我。這位姑娘,隻是路過夢竹山莊的客人,見我孤身被圍,不知個中情形,這才仗義相助。還請齊将軍,莫要為難她。”
雖然一口一個“齊将軍”,雖然齊予執如今在都司任職,早已不是“将軍”了,但裴佑白的眼神和語氣都十分堅定,他不卑不亢身姿筆挺,似乎鐵了心,并不打算讓齊予執阻攔越知初。
齊予執的眉頭皺了皺,連帶他臉上那道傷疤都微微扭曲了,他冷冷地隻說了兩個字:“讓開。”
越知初看着裴佑白擋在她面前的背影,心裡忍不住嘀咕:不是,你又出來裝什麼大義凜然啊?我又不怕他。
她一點也不被齊予執的氣勢所威懾,甚至并不清楚,她此刻正齊予執的心裡,正處在什麼樣的“嫌疑”之中——
她不在乎。
朝廷的人也罷,皇帝的人也罷。
她對那些真真假假、是是非非,一點都沒興趣。
她隻是不想看到裴佑白死了。
就算他要死,也不能是因她而死。
就像慕妧。
她死了——死得突然,死得決絕,卻也……死得其所。
慕妧留下的信裡,沒有絲毫對越知初的怨念,可越知初卻覺得,比起慕妧,慕如海才是更該死的那個。
可扪心自問,如果慕妧意圖自殺之前,越知初正好在她旁邊,她是一定不會讓一個妙齡的姑娘,走上唯一的那條絕路的。
她可以不在乎天下人,她也确實不那麼在乎。卻也不願意見到,那些已經飽受摧殘的生命,活生生隕落在她的眼前。
裴佑白此人,對她還算不錯。無論她是否需要,她總要念一份他的情。
安恒之是她殺的,如果朝廷追究下來找到她——如果他們真能找得到她,她也壓根沒打算躲。
裴佑白替她掩蓋,幫她脫身,她也樂得省去了麻煩。
但,如果裴佑白要因此入獄甚至被治罪——她一定會救他。
這也是她剛才無法對他見死不救的理由。
她最怕别人記着她的“恩”,卻也最怕自己沒有還清别人的“情”。
楚明玉救過她,她便不可能出賣楚明玉。
裴佑白幫過她,她就不能讓裴佑白死在這裡。
至于謀反……
謀反,本來就是她要做的事,如果虞國的朝廷,連裴佑白這樣的人都抓,豈非更堅定了她的想法——奸臣當道,皇帝昏庸。
她記得裴佑白親口說過,“那就反,我幫你”。
——那意味着,若從他的種種言辭和行為來看,說一句“反賊”也不算冤了他。
可她已經救他出了必死的險境,也用内力護住了他的心脈。
他們之間的“恩情”,她也算還了。
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畢竟,她從未教唆過若裴佑白替她做任何事,而如果是他自己真要“謀反”,倘若沒有實施的實力和覺悟——被抓或被殺,那也是早晚的事。
這天下,并不是誰有理,就會偏向誰的。
這天下,自古以來……都隻會為強者所運轉。
她要成為改變規則的人,就必須先成為制定規則的人。
裴佑白,也該有這樣的覺悟。
如果連一個區區的都司同知都應付不了,裴佑白,還不能算是她合格的“同夥”。
既然不是同夥,她當然準備抛下他走人了!
可他這又是唱哪出?這人,還真把自己當成路見不平總是救她的“英雄”了?
剛才在柴房裡,差點小命都丢了的人,是誰?
那可不是她啊!
想到這裡,越知初忍不住開口,一頓雙向嘲諷:“裴大人說笑了。你是朝廷欽犯,我隻是路過的閑人,這件事日月可鑒。這位齊大人若要強行抓了我去審,那就是污蔑平頭百姓,那便也算不得好官。若不是好官,這就不叫‘為難’,而是‘蓄意陷害’,但我相信,這天下有公道有王法,我自是不會怕的。裴大人還是顧好自己便是了。”
她這話既拒絕了裴佑白的“解圍”,又點了齊予執去自省是否“好官”。
當然,答案她早就心中有數了。
齊予執既然能接到姬珩的“密旨”,應該算得上是姬珩的“心腹”,但姬珩又同時派了那個霍震山來,可見對齊予執并非沒有防範。
而如果……姬珩會對他有所防範,那便意味着,齊予執不僅僅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忠臣”。
他會聽越知初說話,會懷疑赫連瑾和她的關系,會明知赫連瑾在“調虎離山”卻仍然将戍兵支走……
他還是,裴佑白口中的“将軍”……
這個齊予執,越知初是真的一點也不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