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佑白！你别忘了，你現在可是戴罪之身！怎麼還敢阻撓本官審問可疑之人？”

齊予執卻忽然急了。

他怒氣沖沖地對着裴佑白訓斥，誰知下一刻，卻吐出一口血來。

吐得不多，但看得出，他的情況并不比先前的裴佑白好多少。

哦……越知初漆黑的眼珠轉了轉，原來，赫連瑾那支箭上，也動了手腳。

“齊大人。”她漫不經心地出聲：“我勸你還是盡快去療傷吧，正好，也帶這位……人犯，一同去吧。否則，你二人皆喪命于此，可就無論什麼密旨……也達不成了。”

齊予執正要繼續怒喝：“你閉——”

可口中，很快又吐出一口鮮血。

裴佑白顯然擔憂起來，他立刻往前一步欲扶住齊予執，關切道：“齊将軍，你……”

“我沒……事。”

齊予執本來還固執地想揮開他遞過來的手，但就在說出“事”字的一瞬間，他整個人一軟，直接昏在了裴佑白懷裡。

越知初沉默地看着眼前兩個各有傷情的男子，裴佑白肩頭插着箭，隻能用另一邊肩膀架住齊予執，而齊予執那手上的左臂上，汩汩地不停在流血。

是鮮紅的血，箭上沒有毒。

也對，赫連瑾就算再想要了齊予執的命，雲赫镖局的骨氣，卻不至于讓他使出用毒那樣的手段——他們草原來的人，自有一份他們的桀骜。

裴佑白卻看向她立刻提醒：“你快走吧。這裡我會處理好。”

越知初點點頭，轉身便往院門處走去。走到了霍夫子身側，還對着那三名踟蹰的戍兵問：“你們大人都暈倒了，還不去找郎中？在這杵着，等他死了再一起領罪？”

三名戍兵面面相觑，其中一個咬牙道：“快，快去！快馬去禹州，請最好的郎中！”

“不必了！衛司的醫官正在山莊之中，你們過來幫我，先把齊大人擡去前院醫治。”

裴佑白在院子裡抱着齊予執，高聲命令。

三名戍兵又是面面相觑：“這……”

“這什麼這，你們齊大人沒醒之前，他還是禹州衛司的指揮使，你們難道能違抗上官的命令？”

越知初又是冷冷地催促。

三名戍兵這才恍然大悟般，丢下霍夫子就往院子裡沖。

霍夫子始終沒說話，但他看起來，似乎比昨夜還要更蒼老了一些。臉色有些發青的老者，眉頭始終緊緊鎖在一起，長長的胡須都沒有打理，看起來竟顯得有些狼狽。

“霍夫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越知初想着，她即将離開合岐山，但心頭有個疑惑，還是忍不住想問問他。

霍夫子看了院中忙碌的幾人一眼，又看了看面容平淡的越知初，終于緩緩點頭：“自然。女俠請。”

蹒跚的步伐帶着越知初離開了後院，沒走太久，慢慢走到了另一處院子門口。

越知初擡頭看了看，院門上的匾上寫着：品茗院。

哦，茶院。

她随意地看向霍夫子：“我早起便聽聞，京裡來了人，說陛下傳旨召見裴大人，可那位齊大人也是京城來的，莫非陛下說的‘召見’，就是齊大人說的‘捉拿’？”

霍夫子聽她這麼問，渾濁的眼珠陡然一震。

越知初心知，不是。

果然不是……

那麼，那位京裡來的“大人”呢？為何也不阻攔齊予執的行動？

還是說……姬珩瘋了？又讓人來召裴佑白，又傳“密旨”讓齊予執來捉拿裴佑白？

她覺得事情的蹊跷之處，并不在于裴佑白被誰定了“謀反”的罪——就像他自己說的，是洛王和霍震山，要誣陷宅自逍，而他是作為“宅自逍的徒弟”被牽連了。

但，如果是這樣，姬珩何必派人來“召見”他？

霍震山和齊予執從京城趕來，就算快馬加鞭從不停歇，到達此處少說也要半個多月，必不可能一絲風聲也未曾走漏，裴佑白又怎麼會一無所知？

如果他早就知道，為何還要等在此處，坐以待斃？

裴佑白連她和“蟲”的行動都能探知一些，沒理由探不到都司和京城的情報——尤其，是在禹州出了那麼大案子的情況下。

朝廷欽差暴斃，禹州知府身亡，死囚被人劫走……裴佑白作為禹州官階最高的主事人，怎麼會不對朝廷做絲毫的防範？

哪怕，隻是提前想好應對的說辭？

何以會如此疏忽，還輕易被冠上一個“反賊”的罪名？

越知初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但先前的情況，她來不及多問，裴佑白也沒法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