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我還是不高興的。”
晏菱撇了撇嘴。
越知初笑了,晏家千金的脾氣她也不是沒見識過,晏菱這是抱怨她不打算“親自”送她。
她隻能耐心安撫:“剛才那位是我的朋友,他武功很好,幫手也多,家世更是沒得挑,完全夠資格送你。”
在京城,像晏菱這樣的官家小姐隻多不少,但像晏菱家世這麼顯赫的,又在家中備受重視的,隻怕不會太多。她一貫待人對事,早就習慣了處處以自己為優先。因此在她眼裡,越知初是她看中的人,她“看中”的人,卻并不“期待”為她做事,沒覺得與有榮焉,讓她并怎麼不高興。
越知初故意提及赫連瑾的“家世”也不錯,就是想針對晏菱的高傲,希望她對赫連瑾的态度也能溫和一些。
晏菱果然略微一怔,随後嘟囔了一聲:“憑他是誰,我就是不滿意。”
越知初知道,這就是她接受了,但嘴巴一定不能饒人的意思。
她又嚴肅地對晏菱道:“如果在回京的路上遇到危險,你一定要記得,無論如何,想盡辦法待在他的身邊。相信我,他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你。”
——如果他都保護不了你,隻怕你們就都兇多吉少了。
但那樣的情況畢竟罕見,越知初心裡并沒有那麼擔憂。她必須确保,晏菱要足夠信任赫連瑾,以及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必須把赫連瑾當成她最重要的依靠。
這才是對她求生最有利的選擇。
晏菱想了想,終于還是沒再反駁,而是輕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越知初又道:“我們先一路行到分頭處,等忙好我的事,我就會立刻去找你。阿菱,你千萬記得,在回京的路上,我不會棄你不顧,你們遇到任何情況,我的朋友一定都會想辦法聯絡我,而你要記得我的話,相信他,照顧好自己。”
晏菱又是看着她,半晌之後轉開了頭。越知初淡淡一笑,摟過她的肩膀,故意親昵地安撫道:“你若真想和我學武功,往後也有的是機會。”
——往後……等她把要做的事,都做成了之後。
晏菱的眼睛果然亮了,她激動地抓着越知初的胳膊,像是索要某種承諾,急急盯住越知初的雙眼:“真的?一言為定?”
“真的。”越知初笑道。
她雖然并不對“收徒”有什麼興趣,但短短兩日,在對晏菱的觀察裡,讓越知初确信,這不是一個被家族保護後,完全隻甘于成為一個任性的“大小姐”的姑娘——她雖然難免一身小姐脾氣,在待人處事方面,仍然有些貴女的傲慢,卻會在言語之中,處處表現出她對“強者”的崇拜。
作為晏準的親孫女,晏菱,畢竟也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越知初在晏菱的馬車上,同她又閑話了一些京城的瑣事,聽晏菱講述她的祖父是怎麼樣一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以及她自己為何願意遠赴千裡來合岐山求學——她也希望能成為像祖父那樣,支撐家族、支撐虞國的英雄。
雖然,越知初心裡仍然悲涼地想:支撐家族自是順理成章,虞國……卻未必如她所想的,那麼“值得”守護。
隻是越知初沒有點破。
她無法說服自己,去對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解釋效忠君主和效忠國家的區别。
或者說,在大部分世人的眼中,效忠君王和效忠國家,本就沒有分别。
但姬氏……
越知初的眼神漸漸變得深邃。
——姬氏究竟是否配稱為合格的君主,是否真能給百姓他們所求的安穩生活,她還不确定。
史書将來如何書寫這樣一個大虞帝國,至少在姬珩目前的種種行徑裡,從他重用和放任的這些大官身上,她看到更多的……還是不滿。
越知初和晏菱的同行并沒有很久,約莫就過了一個時辰,她們就必須在前往京城和前往懷臨府的岔路上分别了。
她下車前,再次給了晏菱安撫的叮囑,同時鄭重地同赫連瑾道了謝:“這一路隻怕不會太平,我會派我的人暗中跟随你們,你……”
她本想,教給赫連瑾某個獨屬于“蟲”的印記,方便他在關鍵時刻求援或報信,但想了想,她還是沒有提。
反倒是赫連瑾,遞給她一支非常精巧的、小小的金絲鷹羽箭的箭镞,對她道:“這特制的箭镞,全天下隻有我有,見此物如見我本人,我會沿途留下重要的記号,你的人,可以以此物辨别我們的位置和情況。”
越知初有些動容,覺得他對她比起她對他,屬實要更坦誠一些,于是欣然接過,言簡意赅道:“明白,多謝。”
赫連瑾面具下的臉露出一個笑容:“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說完,也不等越知初的回應,潇灑與越知初揮别,示意李老三和晏菱的車夫出發。
他如何與晏菱同行,騎馬或乘車,在暗中或在明處,越知初沒有再問。
她隻覺得,結識赫連家這三姐弟,尤其是赫連瑾,算得上是她此行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