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茶鋪的越知初沒覺得有何異常,從鋪子裡的擺設到布置,看起來就是一間普通的茶鋪。
但,裡面沒有人。
這是最讓她好奇的地方,也是她決定進來的原因。
但真的進來之後,越知初愈發感到“懷臨不太平”這個說法,似乎并非信口開河。
她沿着茶鋪裡整齊的空桌一步步朝裡走,直到确定了整間鋪子都是空的,而再往裡走,似乎就是個後院。
猶豫了片刻,她沒有繼續向裡走,轉頭出去了。
也罷,就算這是間沒有人的茶鋪吧。
大門敞開着,卻不迎客,也無人光顧,縱然怪異,她卻警覺地想起了合澤驿站的“節外生枝”。
若裡面真有什麼怪事,也不是她現在想去插手的。
——她要去找穆直。
“小鷹”作為一匹被雲赫镖局馴好的白馬,乖巧地等在門外。它很強壯,蹄子有力,鬃毛順滑,十分俊俏。這十日,它馱着越知初,跑得多、吃得多,睡得少,已然十分辛勞,看起來,卻和越知初一樣不顯疲态,意氣風發。
越知初竟莫名有些動容,心中不免感歎,赫連瑾或許真的擁有草原部落才有的天賦,天生就和馬兒十分投緣。小鷹,實在是很優秀的一匹馬。
她又摸了摸小鷹的頭,笑道:“小鷹,聽過老馬識途麼?要是,你能帶我去找到穆直,那可就真是大功一件了。”
小鷹眨了眨那雙圓潤而俊美的馬眼,鼻子裡發出了幾下哼哼聲。
越知初笑了,她解開缰繩,牽着小鷹繼續走了起來,嘴裡喃喃道:“當然是和你說笑的。你又沒來過懷臨,怎麼識得這裡的途。”
她其實來過懷臨——在,上上上……輩子?
記不清了。
年歲過得越久,對日子的記憶越模糊。若說記得幾年前、十幾年前的往事,那還算常人都有的能耐。
可讓她具體去回憶上百年前的事,她卻總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有時候,她甚至會恍惚地覺得,或許這一切不過是場夢?
或許,她隻是生病了?燒壞了腦子?
……可每當感受到身體裡那股強而順暢的内力,她知道,連“假的”,對她而言,都算是癡心妄想。
她自嘲地搖了搖頭,繼續觀察起懷臨府主街兩旁的景象。
懷臨,很不對勁。
但這一次同她去禹州時不同,她獨自前來,沒有讓江遇聯系任何一個長老,也沒有讓他派人暗中協助。
她來這裡,也沒有什麼刑場要闖,沒有什麼囚犯要救。她隻想盡快殺了那個她惦記了十年的狗官,然後全力趕往京城。
來的路上,她策馬飛奔,并非沒有想過——若最終必須劍指皇城,為何不直接去京城?這穆直,非死不可嗎?
殺了他,究竟能撫平她什麼心緒呢?他死或不死,難道甘縣的悲劇就能消失了?難道朝廷換一個知府來,懷臨的百姓就能過得更好?
……都不會。
可她還是馬不停蹄地來了。
這就是她。
“誰惹我不高興,我就要誰付出代價。誰要殺我,我就要誰死。”
——她對江遇說過這樣的話,她一直都是這樣的人。
穆直讓她不高興,很不高興。
穆直害死了那麼多甘縣百姓,差點害死了江遇——那和“差點殺了江遇”并無區别,那也就,和“想殺她”,沒什麼區别。
越知初對京城複雜的形勢和秘密,已經感到有些厭煩。權力紛争也好,勾心鬥角也罷,她都玩得……膩了。
但她這無盡的生命,反複輪回的重生,似乎已經向她指明了某種可能——
反正,得活着。
她會一直活着的。
那,不找些事情做,日子也未免太難熬了。
或許,直到她參透她為什麼會反複重生的緣由之前,她都會一直重複這樣的日子,以不同的身份和名字,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任何一個角落。
那,京城,作為她曾經也“大展拳腳”過的地方,會再次給她帶來不同的命運麼?
她正想着之後在京城可能會遇到的事,一邊就走到了明顯的分叉路。
又是,左右。
她看了看小鷹,又看了看兩條路上的風景。右邊往西,看起來十分蕭索。連人影也見不到,兩旁的房屋明明像是主街上的鋪子,卻都大門緊閉。
左邊往東,看起來……與右邊并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