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稀奇了。
堂堂的天下六府之一,她還記得周運和她聊起周蓮染去懷臨接着開蓮雲樓的時候,曾說過,在懷臨,商人們的熱情是極高的,這裡有各種各樣的商鋪,遍布着虞國境内幾乎全部行業的商販和鋪子,商品之多,人潮之擁,天下無雙。
然而,她所見到的懷臨,如今卻像一座……鬼城。
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不願再多做揣測,牽着小鷹往西邊走去。
府衙有什麼難找的?大不了,踏遍整座城就是了。
她隻是沒想到,這裡,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東邊,西邊,這兩條街應當是城内比較繁華的地段,看起來卻根本不像有人居住其中的樣子。
越知初一路牽着小鷹走,感到天氣日漸冷了,深秋的時節,仿佛每一日都在更臨近寒冬,一旦風起,便讓人體感生寒。
她是習武之人,原本對寒冷并不敏感,如今卻在這蕭瑟的街景之中,久違地感到了涼意。
可縱然是這樣一條一覽無餘的空街,越知初卻驚訝地發現,若說此處無人,怪的是,街道卻很幹淨。無論是落葉還是灰塵,統統沒有。
顯然,這裡并不如她所見的,那麼……荒涼,那麼無人問津。
更像是,大家選擇了,閉門不出。
她保持着警惕,一人一馬,步伐果決地走在街道中間。無論懷臨究竟發生了什麼,對她而言,無外乎是路過罷了。
隻要那作祟的不是穆直,她便沒有興趣。
可就在她沿着西邊這條街,一路快要走到頭的時候,居然迎面見到了一個奇怪的景象。
有人在街尾處,似乎燃着什麼東西,在清冷的街角,詭異地冒出絲絲縷縷的青煙,看起來竟有種如夢似幻的朦胧感。
她緩緩走近了細看,這才看清是一名女子和一名幼童。
越知初有些懷疑,她輕聲張口:“請問……”
對方卻被她吓到了,猛然将幼童抱進懷裡,低下頭尖叫起來。
她一時有些無奈,不知該作何反應。直到那女子大喊了好幾聲之後,見她沒有動作或反應,這才緩緩擡頭,怯怯地望她。
“人……你是……人?”
女子死死盯着越知初在陽光下的影子,似乎好一會兒才從巨大的恐懼中,鼓起問話的勇氣。
越知初也随着她的目光,下意識地去看自己和小鷹的影子。她當然是人了,不然還能是鬼麼?
鬼……?
她清了清嗓子,刻意朗聲回答:“姑娘,我是外鄉來的,路過此地,想同你問個路。不想卻是驚吓了姑娘,十分抱歉。”
為了不讓女子再被驚吓,她牽着小鷹定在了原地,沒有輕舉妄動。
女子這才繼續擡頭看她的臉,動作遲緩而謹慎,雙臂卻還牢牢擋住懷裡孩童的視線,不讓孩童去看越知初。
直到半晌過去,女子細細打量了越知初好幾遍,似乎才勉強信了她的話,又輕聲問:“你……要問什麼路?”
越知初心裡松了口氣。
方才被女子的尖叫怔住,她也有些擔心,若是撞見了有恙的怪人,或是不太清醒的病人,她也不知該怎麼辦。
如今聽女子開口,神智應當是清明的,她這才緩緩問道:“我想同你打聽,懷臨府衙怎麼走?”
誰知,那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女子,一聽到越知初問的話,整個人又緊張得語無倫次起來:“府衙?!你……你是他們派來的?!你是誰?!你想幹什麼?!你休想搶走我的木兒,你休想!”
她一邊說着越知初聽不懂的話,一邊抱着幼童激動得連連後退,步履蹒跚,連語氣都近乎嘶吼,看越知初的眼神也從先前的防備,變成了狠厲。
就像,随時準備和她拼命。
越知初隻感到頭疼,她不願再牽扯進旁的怪事,決定主動避開,她牽着小鷹也退後了幾步,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你别激動,我走,我走就是了。”
說罷,她翻身上馬,牽着缰繩讓小鷹調轉了方向,就打算策馬而去。
原本進城之後,她就下馬步行了。——虞國州府都有規定,城内禁止縱馬,以免馬驚傷人。
就連馬車也要有官府的令牌,才能在城内載人行駛。否則,都得下車趕着,緩緩而行。
可如今一看,她守着這規矩,倒是給自己找麻煩了。進城到現在,正常的活人都沒見到幾個,她還不如索性就騎馬疾行,若真有官府的人來拿她,還省得她到處去找府衙了。
可她剛上了馬要走,那女子卻像癫狂一般,突然又沖上來攔在她面前,腳步之快,跟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越知初的眉頭緊皺,她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着那女子——如今視線高了,沒了方才那些煙霧的遮擋,她終于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這是一個……蓬頭垢面,隻穿着中衣的女子。
而她懷裡,那個“孩童”……确确實實,隻是個看着像人的……布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