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知初有些被驚到,但瞧這女子面目并不清明的模樣,心中隐隐又有了些猜測。
她騎在馬上,因此有些居高臨下地看那女子:“你……為何攔我?”
女子狀似瘋魔,可言語卻十分有條理,她的眉眼幾乎都埋在她的長發之下,語氣一如她的人,有些陰森:“你,你敢去府衙?”
“敢”……?
小鷹的腳步踱了踱,越知初伸手略作安撫,故意沒有立刻回答女子的問話。
敢去府衙……她用的是,敢。可先前,她問起府衙的時候,女子說的卻是“他們派來的”。
越知初一時分辨不出,這女子對府衙的态度,究竟是恐懼,還是厭惡。
她靠近小鷹,輕輕地捋着它腦袋上的毛,輕聲哄道:“沒事,别擔心。”
女子見她不語,再次怒吼道:“你說呀!你是不是要去府衙?你是他的……什麼人?”
越知初愈發聽不明白,她有些失去耐心,也不管女子站在馬前,十分危險,冷冷地便道:“姑娘,我與你并不相識,也聽不懂你說的話,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以她的武功,要繞過那女子離開此地,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女子說的話,在越知初聽來,也很像是神智并不清醒的瘋話。原本還想聽聽看,是否有什麼隐情,但見對方隻是問問題卻并不給什麼線索,她便也沒有探詢的興趣了。
——她這一路上,經曆了各種波折,已經沒有時間繼續浪費在那些“意外”上了。
可她剛一揚起馬鞭要走,女子卻一把上前抓住了她的腳,吓得小鷹都揚頭嘶鳴,差點将越知初摔了下來。
越知初暴怒,原本要抽馬的那一下鞭子,直接抽到了女子的手臂上。
女子痛呼着向後摔去,倒在地上的刹那,懷裡的布偶也被甩了出去。她立刻撕心裂肺地喊道:“木兒!木兒!!木兒你沒事吧,木兒不怕……木兒不哭……都是娘不好,娘不好……”
越知初擰緊眉頭看着她緊張地爬過去,又一次抱起了那個人形布偶,還扶着布偶的背部,一直瘋瘋癫癫地哄着。
這世間的癡男怨女,越知初千年來不知見過多少。
而失去了孩子的母親,或瘋魔,或絕望,她也不知見過多少。
這女子,眼看也是個可憐人。
可貿然擋在馬前,還試圖抓她的腿,這行為無異于找死。她隻是給她一鞭,都已經是收了力,動了恻隐之心的了。
越知初不再去看女子,隻對好不容易沉靜下來的小鷹說了一聲:“走。”
小鷹馱着越知初就飛奔起來,她其實還沒确定往哪個方向是懷臨府衙,但她已經下定決心——策馬繞城,找到府衙所在,有何困難的。
若中途來了衙役拿她,可就事半功倍了。
而那還在癱坐在地上的女子,懷裡抱着髒污的布偶,望着越知初的背影,眼神卻變得狠厲起來。
越知初騎着小鷹,在懷臨城内空曠的街道上肆意馳騁,很快就把先前困擾她的那東西兩條道兒都踏了個遍——
奇怪的是,東西兩邊,都鮮有人煙。
沿街的鋪子,就沒有開着的。路上來往的,也沒幾個行人。偶爾遇上,定睛一看,都像是除不潔者,在灑掃那些仍有灰塵和落葉的街道。
這情形,若非方才遇到那位瘋女子,越知初幾乎要以為懷臨城這是戒嚴了。
若非朝廷下令全城戒嚴,繁華如懷臨這樣的府,怎會光天化日的,連點人聲都沒有?
她擡眼看了看天空,日頭正盛,她進城的時候,早已過了清晨,如今隻怕已近晌午了。
哪怕換做即将行砍頭之刑的禹州東街菜市口,血腥之氣都擋不住人們趨之若鹜,而懷臨城……究竟是出了什麼事?看起來竟像座空城。
就在越知初策馬準備在路的盡頭往南邊走時,小鷹忽然死死頓住了腳步,煩躁地在原地踏起圈來。
這一路的相處,已經讓越知初确信,小鷹的确是一匹百裡挑一的好馬,且受過非常關鍵的訓練,它既能聽得懂主人的命令,又會在很多時候,适時表現出“護主”的意願。
它是不會輕易做出忤逆主人的動作的。
所以越知初幾乎立刻就警覺起來,她看向四周,仔細分辨着附近可能存在的危險,或是可疑人物的接近。
果然,不多時,就有一小隊衙差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裡。
“來者何人!竟敢當街縱馬,速速下馬就擒!”
領頭的衙役一身衙門官服,手持官刀,沖着越知初威嚴地吼道。
越知初心裡不免感到驚喜,她很快便翻身下馬,非但沒有表現抗拒,反而十分恭謹地對那位衙役道:“這位官差大人,在下初來乍到,還不清楚這懷臨城的規矩,不知差大人可否高擡貴手?我這就下馬,再也不敢在城内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