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字捌号院,位于聽風閣最偏僻的東北角,靠近外牆,周圍種滿了高大茂密的陰魂木,即使在白日裡也顯得陰氣森森,人迹罕至。這裡與其說是“靜思己過”的清修之地,不如說更像是一座體面的牢籠,專門用來軟禁那些身份特殊、不便公開處置的“麻煩人物”。
凜在一名面無表情的普通衛士的帶領下,來到了這座寂靜得近乎詭異的院落門前。
院門并未上鎖,隻是虛掩着。衛士止步于門外,示意凜自行進入,然後便如同木樁般守在原地,既是監視,也像是防止裡面的人逃脫。
凜推開院門,一股混合着草木清香和…淡淡血腥味?的氣息撲面而來。院子不大,布置得倒還算雅緻,有一方小小的荷塘,幾叢翠竹,以及一條通往主屋的青石小徑。但整個院落都籠罩在一股無形的禁制力場之下,隔絕了大部分的聲音和能量波動,也限制了裡面人的行動範圍。
而在院子中央的石桌旁,正坐着一個身着褪去了平日裡那身張揚赤紅、換上了一襲素白長裙的女子。正是鳳栖梧。
幾日不見,這位瑤光殿明豔驕傲的赤練衛成員,似乎憔悴了不少。臉色略顯蒼白,平日裡神采飛揚的眼眸也帶着幾分揮之不去的陰郁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焦躁。她手中把玩着一個精緻的銀質酒杯,杯中空空如也,桌上也沒有酒壺,顯然這裡的“優待”極其有限。
聽到腳步聲,鳳栖梧猛地擡起頭,當看到進來的人是凜時,她眼中瞬間迸發出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警惕!
“是你?!”鳳栖梧的聲音帶着冰冷的怒意,手中的酒杯被她捏得“咯吱”作響,“沈仲和文和那兩個老狐狸沒人了嗎?竟然派你這個來曆不明的野丫頭來‘探望’我?是來看我笑話的?還是想從我這裡套取什麼?!”
她的反應激烈而直接,充滿了敵意。顯然,之前的沖突和對凜身份的懷疑,讓她将凜完全視為了天玑閣派來羞辱和試探她的工具。
凜并未被她的氣勢所懾。她隻是平靜地走到石桌旁,在鳳栖梧對面的石凳上自顧自地坐下,目光淡淡地掃過她略顯狼狽的樣子,聲音沙啞地開口:“鳳姑娘誤會了。我隻是奉文長老之命,前來探望,并無他意。”
“哼,奉命?”鳳栖梧冷笑一聲,眼神如同刀子般剮在凜身上,“少在這裡假惺惺!你一個區區預備成員,何德何能,能得沈仲如此‘器重’?甚至能參與穆雍案的調查?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沈仲之間,指不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凜沒有反駁,也沒有動怒,隻是平靜地看着她:“鳳姑娘若隻是想發洩怒火,恕不奉陪。若還有其他事情,或許…我們可以談談?”
她的平靜,反而讓鳳栖梧有些意外,也有些…無處發力。她盯着凜看了半晌,似乎想從她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上找出什麼破綻,最終卻隻能冷哼一聲,将目光轉向别處:“談?我和你這個天玑閣的走狗有什麼好談的?”
“比如…鳳姑娘為何會在此‘靜思己過’?”凜的語氣依舊平淡,卻精準地抛出了對方最在意、也最不願被提及的問題,“據我所知,赤練衛乃殿主親衛,權責重大,等閑不會被輕易禁足。不知鳳姑娘…是犯了何錯?”
“你!”鳳栖梧猛地轉回頭,眼中怒火更熾,仿佛被戳中了痛處,“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打聽!”
“是嗎?”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但我聽說…似乎與黑水碼頭失竊的那批‘貨物’有關?還聽說…瑤光殿内部最近不太平,有人在暗中清洗,甚至…嫁禍他人?”
這些話,如同重錘般敲打在鳳栖梧的心上!讓她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這些都是玄天司内部高層才可能接觸到的機密!這個“凜”怎麼會知道?!難道…真的是沈仲或文和告訴她的?!他們到底想做什麼?!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鳳栖梧的聲音有些發顫,但依舊強自鎮定。
“我是不是胡說,鳳姑娘心裡最清楚。”凜的目光如同看透了她的僞裝,“瑤光殿的行事風格,向來霸道直接。此次卻如此反常,不僅未能成功‘清剿’黑幡街,反而讓關鍵‘貨物’失竊,甚至還讓一位赤練衛成員被内部禁足…這背後若說沒有隐情,恐怕連三歲孩童都不會相信吧?”
“鳳姑娘,”凜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帶着一種奇異的誘惑力,“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你被軟禁在這裡,與外界隔絕,很可能…已經成了某些人棄卒保車的對象。與其坐以待斃,等着被當做替罪羊推出去,不如…想想别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