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一散,嚴敬修要留鐘延齡在府上吃完晚飯再回去。
“淮胤,在府上用過飯再回去吧。”
鐘延齡拒絕道:“不用了,我在外頭待了一日,也該回府了。”
嚴敬修輕笑,“在外頭待了一日便歸心似箭?那你起先還日日盼着回德國。”
對嚴敬修而言,她的話自相矛盾。
他們認識這麼多年,鐘延齡今日看了兩場戲都是心不在焉的。
他知道鐘延齡心裡有事,但如果對方不主動說,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嚴家大廳裡,嚴程一剛從軍部回來,見到他們二人從後院過來,“淮胤,在府上用過飯再回去吧。”
鐘延齡有些為難,嚴敬修轉而對副官開口道:“讓廚房晚上多做幾道菜,别做太辣的菜,二少爺吃不了太辣。”
事已至此,鐘延齡便留在嚴家用過晚飯再回府。
“淮胤啊,過來喝茶。”嚴程一坐在客廳裡,朝着鐘延齡招了招手。
嚴敬修把她推至沙發上坐下,“好了,别苦着個臉了。”
鐘延齡支起一個苦笑臉,“這樣如何?”
“忒醜了些。”
他們二人在嚴程一跟前坐下,嚴程一看向嚴敬修開口道:“後日,我約了林家人來府裡吃個便飯,兩家父母商讨一下你和意歡的婚事。”
“父親安排便是。”
老太太壽宴時,鐘延齡便知道嚴敬修不日将要娶妻。隻見他回嚴程一話時,臉上沒有絲毫喜色。
“淮胤啊,我和你父親是一塊長大的好友,你和柏舟也是一塊長大的好友,将來你們的孩子也可以是一塊長大的好友,鐘嚴兩家的情誼經久不衰。”
嚴程一的感慨更像是寬慰自己的話,兩個聽者各有各的苦楚。
嚴敬修幼年便喪母,他和妹妹嚴語禾是父親一手帶大的。
妹妹小了他五歲,前些年被送到英國去讀書,還未歸家。
對于自己的婚事,嚴敬修骨子裡那份對于父親的敬重和孝心讓他妥協。
他對鐘延齡說過,自己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他長大成人,便意味着父親在日漸衰老,他身上的擔子除了家族的傳承,還有一個彧軍等他接手。
對于鐘延齡而言,因為母親編織的謊言,她要成為家族的希望。
有些責任不歸屬她,她無能為力,好似隻要呼吸就會被人扼住脖頸一般。
虛假的身份和虛假的婚姻讓她看不見自己的價值。
封羿将鐘延齡送回府後,再回到元帥府時,嚴敬修站在二樓陽台上看着他。
“淮胤送到了?”
“送到了。”
随後,他丢了一支煙下來被封羿接住,“豐泰的事談得怎麼樣了?”
封羿将這支煙點燃,搖了搖頭,“還是老樣子,憑着您和鐘二少的交情,您為何不直接向她開口?”
“你見元帥向鐘伯父開口了嗎?”
封羿不再接話。
近幾個月,彧軍的軍費着實緊張。
前些日子彧軍向上海的彙安銀行貸款兩百萬作為軍費開支,但是一直都沒有談攏。
嚴程一愁得有好些日子睡不着覺。
見父親這般,嚴敬修又派人去和上海的豐泰銀行進行談判,仍舊沒有談攏。
回到府裡,鐘延齡身心俱疲。
她讓福生叫人擡來熱水,說要沐浴。
岑君詞今日讓人把書全擡回了書房,鐘延齡回府時,她還在書房幫忙整理這些書。
桑群倒是消息靈通,“少奶奶,少爺回府了。”
她在元帥府待了一日,現下才歸,想必是玩得盡興。
“知道了。”岑君詞接話之後,仍舊自顧自理手中的書。
待鐘延齡沐浴完之後,她系着外袍從廂房出來,朝着正房看了一眼。
見正房沒有亮燈,她又将脖子縮了回來。
福生送炭盆來的時候,見她這般,“少爺要是挂念少奶奶,不如今夜就回正房睡去。”
鐘延齡眼神有些飄忽不定,“誰挂念她?還有,不是說了我房裡不要炭盆嗎?”
“這是汝州來的木炭,老太太說您房裡不朝陽,晚上更是陰冷,不燒炭定然是要染上風寒的。”
“染上風寒便染上風寒吧,我房裡不用木炭,再添兩床被子便可。”
見她這股執拗勁,福生也不再堅持,“那小的去取兩床棉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