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延齡解開外袍躺回床上,她以往睡廂房時倒也不覺得這床闆這般硬,怎睡了大半月正房後自己這個腰還嬌氣了。
昨夜無眠時,她沒少在心裡編排這個床榻。
房門被敲響時,她以為是福生取被子回來了。
“進來吧。”
但她好似聽到了兩道腳步聲,以為是福生帶着一個丫鬟。
起先,她趴在床上,将臉看向裡側。
“把被子給我蓋上就好了,我要睡覺了。”
說完又跪坐起身來,“福生,這下面給我多墊床褥子……”
怎站在床前的是岑君詞和桑群?
見到岑君詞,她有些結巴,“你……你怎麼來了?”
桑群接話道:“少奶奶說要給您量量尺寸裁制冬裝。”
鐘延齡先是一愣,再是,“她給我量,你在這作甚?還不快出去?”
桑群退出房裡,碰上了來送被子的福生。
“哎,你待會兒去送被子,少奶奶在給少爺量尺寸裁制呢。”
福生不解,“這關我送被子何事?”
“少奶奶和少爺獨處的機會本就不多,你還去打擾作甚?”
福生反應過來,“哦哦。”
“真是笨啊你。”
廂房裡,鐘延齡居高臨下看着岑君詞,嘴角動了動,“咳,量吧。”
說着,舒展自己的雙臂背對着她。
昨日一事本就令岑君詞心下還有些酸楚,她拿着軟尺貼上這人時。
哪怕隔着裡衫,鐘延齡也能感知到她手心的寒,“手怎還是這般涼?”
“無礙,二少爺無需挂心。”
接着是腰身,鐘延齡低頭看見一雙手在自己的腹部時,有股溫熱的氣息打在自己的背部。
好似這一刻,無數隻螞蟻在她的心頭上爬行。
鐘延齡耐着癢意等岑君詞量完。
轉過來面對這人時,這人眼底亦是一片烏青。
“你昨夜,可是沒有休息好?”
“君詞是否休息好,二少爺,挂心麼?”
鐘延齡不想聽她反問自己,“為何沒有休息好?”
“二少爺知道獨坐一夜,心中的那份寒麼?”
“二少爺知道您離家這兩年,君詞有多少時日是這般麼?”
以往的無眠到天亮,是暗自期盼“丈夫”歸家。
現在的獨坐一夜,是對“丈夫”轉身離開的失望。
她以為這些時日的接觸,鐘延齡不惱她,便是承認了自己。而不是一邊說要和離要納妾,一邊又對自己說些哄話。
她說自己是她唯一的妻。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試問哪個女兒家不會心動。
可她有當着将自己當作過妻子麼?
“二少爺什麼都不知道,二少爺是金枝玉葉,君詞能嫁進鐘府真真是因為命好。所以二少爺不喜君詞也好,畢竟,我們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二少爺不喜君詞,那便寫一紙和離書還君詞自由吧。”
以免她總是誤解,以免對這份誤解開始期待。
鐘延齡定定看着她,和離麼?為什麼從她口中說出來,心下竟有些不甘。
她們之間真真要走到這一步了麼?
鐘延齡不知道自己在矛盾什麼,明明一開始不是自己提出來的麼?明明不是還是有些期待和離的麼?
為什麼,現在落淚的又成了自己……
“你,真真要同我和離麼?”
鐘延齡這句話又像是在自問,自己真真願意和她和離麼?自己真真對她沒有一絲情意麼?
她不是對岑君詞說過,她是自己唯一的妻麼?
怎,要她自己說話不算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