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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宅的花園,道路兩旁蔥蔥郁郁的綠樹飛快後退,景榷拉着梁葉走得很快,最後幾步甚至跑了起來。車駛出梁宅時,後視鏡裡,梁宅那棟肅穆的主樓沉默退去。
景榷一眼都沒有看梁葉,他的心髒跳得有些快,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出汗。他對聯姻沒有那麼在乎,原本是誰都行的婚姻,現在卻被他搞得非梁葉不可。
他不是非梁葉不可,他對梁葉也不是很滿意。梁隽聲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的,成長環境和他相似的梁幸聲才是他的良配,梁葉不是。
即便他查過梁葉的過去,但也很難切身體會梁葉走到現在有多艱難。梁葉是個搞學術的,他除了知道梁葉會做機器人,對梁葉的專業一竅不通。說出去都贻笑大方。
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不能接受梁隽聲拉踩他和梁葉的聯姻。他自己可以不滿意,别人不能替他不滿意。
梁隽聲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在他景榷面前指手畫腳?
車在高速上開得飛快,副駕上的梁葉一次都沒有出聲打斷。直到景榷自己冷靜下來,才發現已經開出了朔原市。
“前面是……”景榷恢複理智,放慢車速,觀察周圍。春日的郊外,碧空之下,是綠油油的田野和青綠的樹木,山花開了一茬又一茬,從車窗灌進來的風都帶着植物和泥土的清香。
“朔原大學甯文校區。”梁葉說,“我在這邊上了兩年課。”
景榷看見路标,還有一公裡就到甯文鎮了。甯文校區是朔原大學最新的一個校區,似乎在這邊上課的都是新生,景榷從來沒來過。
“那你對這邊很熟?”景榷忽然很想去看看。
梁葉扭頭看他,“你想去參觀參觀嗎?”
景榷哼了聲,“來都來了,帶路。”
整個甯文鎮就像校園的延伸,餐館、商店、住宿全都圍繞學生。還沒進入校園,景榷就将車停下,他想散一會兒步。
甯文校區的西門外,有一片拆遷區域。景榷經過時,想到當年斷家人對梁葉的百般糾纏,那時梁葉大概就是在這個校區。
“怎麼了?”見景榷停下腳步,梁葉問。
景榷指着拆遷區域,“你上回說将那兩口子吊起來的地方,是不是就是那裡?”
梁葉沉默了會兒,點頭,“嗯,他們租住在那裡,因為那裡最破最便宜。學生能出來租房的,一般不差這幾個錢。當時住那裡的人很少,現在就更沒有了。”
景榷往前走了兩步,在即将過馬路時,被梁葉抓住手腕。他回頭,見梁葉搖了搖頭,“早就過去了,那種地方,就别去看了吧。”
景榷想了想,也對,他今天在梁宅已經很生氣了,何必又氣自己一次。“我有點餓,你們學校哪裡有好吃的?”
一刻鐘後,兩人坐在一家炒飯店支在外面的小桌邊。老闆認出了梁葉,“小葉回來了?哎呀好久沒見到你了!今年該畢業了吧?”
“魯叔。”梁葉起身打招呼,“還要繼續讀研。”
老闆很高興,趕緊叫來老闆娘,“小葉回來了,還要念研究生呢,我就說,他最有出息!”
老闆娘胖胖的,面相和善,看見景榷,樂呵呵地說:“小葉的同學呀?好俊的小夥子!”
景榷早就對各種誇贊免疫了,但這次誇他的是梁葉的熟人,他竟是有些不好意思。
梁葉和二人聊了會兒,老闆執意請他們,梁葉讨價還價,最後老闆還是送了兩瓶橘子汽水。
“他們是?”景榷喝着冰涼的汽水問。
“我以前在這裡打工,魯哥和劉姐很照顧我。”
景榷知道梁葉為了生活,為了還那兩口子錢,打過很多工,但這還是頭一次來到梁葉打工的店。一間小小的門面,做學生生意,來來往往的一定有梁葉的同學。他會尴尬嗎?
但景榷在梁葉眼裡看到的隻有坦蕩。
炒飯端上來了,景榷這才覺得眼熟,嘗一口,相似的味道喚醒在雪雲鎮的記憶,“這和你給我炒的一模一樣!”
梁葉笑了笑,“魯哥老家挨着雪雲鎮,他說我炒的比他炒的還好吃,就改成了我的配方。”
那個颠鍋翻車的纖細男生又一次出現在景榷面前,漸漸與梁葉重合,景榷低下頭,狠狠扒了幾口。
吃完,景榷要逛校園,對菁菁校園裡的一切都興趣濃烈。一輛校車從他們面前經過,景榷說:“你們學校校車還挺豪華。”
梁葉說:“是,車費也豪華。”
“多少?”
“到老校區8塊。”
景榷差點脫口而出“8塊算什麼貴”,但又一想,對大一的梁葉來說,來回16塊,的确也不便宜。
“你在這邊的時候,不會去老校區吧,也花不着這個錢。”
“要去,但我不坐校車。”
景榷轉身看梁葉,“嗯?”
梁葉卻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笑道:“那裡好像是個二手市場,過去看看。”
景榷卻追問,“你不坐校車怎麼去老校區?”
梁葉說:“鎮裡有班車,到市裡隻要3塊錢。”
來的路上景榷見過班車,比校車舊得多,開得也很慢。
“那你下車後又轉公交到老校區?”景榷心想,這多麻煩。
梁葉含糊地“嗯”了一聲。
兩人已經來到二手市場,梁葉随便拿起書本翻看,景榷卻越想越不對勁,突然拽住梁葉,“甯文校區什麼都有,你那麼麻煩跑老校區去幹嘛呢?”
“我……打工。”
“路上耗費四五個小時?四五個小時都夠你在鎮上打工了。”
梁葉安靜地看着景榷,好一會兒才說:“我有别的事。”
“什麼事?”
“……”
景榷叉起腰,“是誰說過,我有任何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怎麼,這就不肯說了?”說完,還氣勢洶洶地推了推梁葉的肩膀。
學生們看見兩個衣着打扮完全不像自己同類的人争執,全都看過來,有人還舉起手機。梁葉拉住景榷,“我們到那邊去說。”
“是你帶我過來,現在又要去那邊。”景榷蠻橫起來是很不饒人的,“你說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