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有想過治好阿桢後,興許自己就配不上他那樣氣度非凡的妙人兒了。
如果他不願意娶她的話,隻要對她說一聲,她是絕不糾纏的,從前給他治傷的銀錢,也可以不用他還。
但絕不是像現在這樣,不告而别。
兩碗熱氣騰騰的壽面,和一些小菜鋪開了一桌,蘇蘇坐在洞開門扇的屋前院子中,失落地看着一桌子的菜。
今天三月初三,上巳節,也是她的生辰。這麼多年,她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本想今日同他說,讓他陪自己過生辰的,如今,隻能獨自吃完一桌子菜了。
她嘗試跑到山下去找容大夫,看阿桢是不是自己跑下山找大夫,卻發現連容大夫都搬走了。
蘇蘇怎麼也沒法聯想出這二人同時失蹤的聯系。
這讓她覺得,過去的這一年來的日子都是假的,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一樣。
阿桢從頭到尾也沒有出現過。
桌子上放涼了的菜,被她大口大口塞進口中,而她不知道饑飽,隻是埋頭不停吃着,吃完了就趴在院子牆角嘔吐,像一年前那樣。
她的咳疾更厲害了,吐着吐着,竟然還嗆咳得差點将穢物吸進去,趴在地上痙攣了好久,幸好被附近時常來找她要糖吃的孩子發現了通知大人,才将她救下。
“或許是出去給人帶寫書信去了,平日我有見過宋公子到村口給别人寫信。”
那把她救起的那戶佃戶家娘子安慰她道。
“齊嬸兒,謝謝你,但我去村頭問過了,他沒去。”
齊嬸子轉身同劉嫂子對視了一眼,又道:“許是去撿柴時有事情耽擱了也不一定。”
“可是,”蘇蘇看起來臉上是平靜的,“他把大夫開了好幾日的藥都帶走了。”
齊嬸子和劉嫂子一時之間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好,她們同時間想到附近劉虎失蹤的事,想到那個山道下時常有人摔下去被荊棘刺死的事,但沒敢當着她的面說。
蘇蘇笑了笑,“不必安慰我,我沒事,剛才我就是咳嗽嗆到了而已。”
“對了,今天其實是我生辰,拿點小紅包去給娃娃們買糖去。”
看着年輕姑娘一下子掏出好幾錠銀說要給孩子們紅包,齊嬸子和劉嫂子都吓壞了,連忙說不用。
最後蘇蘇還是強塞到她們手中,說是不收的話她不高興了,她們這才收下。
昨日幾兩錢幾副的藥,她沒舍得用給退了,今日她又覺得省下來這幾兩已經沒有用處了。
她再也不用變賣自己喜歡的琴,再也不用省吃儉用把頭花錢攢着給阿桢換藥了。
收拾完院裡被自己弄碎的碗碟,打算安安靜靜睡一覺後,才起來想想把房子退租的事。
可是這一睡,她就睡到了夜晚,起來的時候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
想着車夫小趙可能在外頭等得氣急敗壞的樣子,想着秦媽媽可能又要怎麼責難,她卻一點也不在乎了。
反正,被罵罵也是那樣,被打打也是那樣,呵,真是無聊的人生。
蘇蘇獨自裹着被子坐在大門口,院中漆黑,連半顆星星也看不見,隻聞夜蟲的聲音,和刮破夜幕的突兀的咳嗽聲。
她在大門口坐了好久,直到被子都被夜露打濕,手腳都像冰塊似的冷。
旭日的第一道光從山澗投射進來,她看見了門外拄着拐進來的阿桢。
阿桢一看見她裹薄被坐在地上,就立馬踉跄着走過來,去摸她的後脖。
“怎麼這麼涼?”他皺眉,拄着拐杖嘗試把她扶起來,“快随我進屋。”
蘇蘇果真聽話地随他進屋子,安安靜靜地坐着,然後看他忙前忙後拄着木拐給她拿厚褥子,燒水倒熱茶,動作倒是熟練。
阿桢一直沒解釋自己失蹤這一天一夜的事,蘇蘇也安靜默契地沒有問。
倒是後來她見他一個人在廚房忙活不過來,進去幫忙時,無意發現那張被卡在柴堆裡的紙條。
“這紙條怎麼在這裡?我前日走之前明明把它放在竈台旁用碗壓住。”
阿桢撿起那紙道。
蘇蘇突然想起昨日她回來時,看見竈前摔碎的碗。
“可能窗子沒關好,被野貓跑進去摔了碗,我昨日回來就看見一地碎瓷。”
聽她那麼說,阿桢臉色一變,立馬去握她的手,“那你...不知道我被容大夫叫去匡山泡藥池的事?”
蘇蘇點點頭,“嗯...”
“你以為我扔下你走了,所以才一個人在地上坐了一夜?”
“我沒有坐一夜,早上才起來的。”她搖搖頭。
宋桢滿眼都是憐惜,拄着拐一把将她抱進懷,“我該等你回來,親自跟你說的。”
“我看你把藥也帶走了。”蘇蘇在他懷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