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祯不知道蘇蘇口中所說的情況,他本想細問她具體在哪一條巷,和時間的。
但轉念一想,如今他的事情已經結束,他是定要回京的,回京後還有大把的事情在等待着他,殲奸黨,清黨羽,鞏固權勢,以後的每一樣,都和她沒有關系了。
他要娶,就娶對他鞏固權勢有助益的女子,他心目中的最佳人選是程丞相的獨女,程甯姝。
既然如此,何必再做些讓人誤會徒添煩擾之事?
于是,他悄悄吩咐屬下去查蘇蘇斷指之事,交待完後,朝蘇蘇手一招:“快過來。”
他如今是太子殿下了,蘇蘇隻能言聽計從,跟上。
李隆祯起先根本沒意識到她臉上的蒼白是怎麼回事,以為是剛才被李裕基挾持吓着的,可後來他走着走着沒聽見身後聲息,卻突然“嘭”一聲響,他回頭一看。
這一看把他給看懵了。
蘇蘇無聲無息不知何時倒在了地上,如蓮瓣般的裙擺散開。
“她怎麼了?這麼不禁吓,竟然還能昏倒?”
李隆祯還沒有意識到,他皺眉嫌棄着她的軟弱。
闵鴉緊抿着唇,一言不發。
李隆祯仿佛也察覺到什麼不對勁,慌忙快跑過來要扶起蘇蘇。
可當他手一觸碰到她身子時,立馬感受到她身子明顯漸漸變冷了。
“怎麼回事?”他立馬去搭她手脈搏。
搭完後愣了一愣,趕緊又摸脖子處的脈。
“怎麼回事...”他靜了一靜,朝闵鴉發問。
闵鴉感受到來自太子殿下陰寒的聲音,不敢再隐瞞,膝跪道:“啟禀殿下,這是蘇蘇姑娘自己同意的。”
闵鴉回想起蘇蘇喝下那藥的時候,回頭笑着對他說:“到時候請你告訴你們殿下,我是自願那麼做的,不是你逼我的。”
“蘇蘇姑娘她...自願的。”他又補了句。
“什麼意思。”
闵鴉不語。
太子殿下又問:“問你呢,什麼意思。”
“自願什麼?同意什麼?”
闵鴉料到肯定會被殿下責難,畢竟那會兒殿下明明嘴裡說了可以卸磨殺驢了,可後面又突然把他喊回來,說是其實不必殺也行,她一個弱質女流也翻不出什麼水花時,他就料到不對了。
他從很早的時候就一直跟着殿下了,那會兒殿下在從冷宮一路殺出來,命他解決了多少相助過他的宮人,難道那些之中就沒有弱質女流了嗎?
殿下不忍心殺一個人,這在闵鴉看來,是獨一份的例外,不除掉日後必會成為妨礙殿下大業的絆腳石。
“殿下應當知道,蘇蘇姑娘的身份,倘若她留着,到時候難保沒有有心之人查出她和殿下先前的關系,若叫世人都知曉了殿下曾與一個妓`子扯上關系過,那殿下日後所頒發的政令,又有何人會服?”
禁娼令是太子殿下頒發的,可他自己卻與娼`妓有染。
李隆祯捏起雙拳,眼尾慢慢變紅。
“把藥拿來...”
沒有想象中的責備,太子殿下隻是輕輕地喚他去拿藥。
“殿下...”闵鴉擔憂道。
“去拿來,聽見沒有?”太子殿下突然加重了語氣。
闵鴉隻得趕緊起來,跑去車廂内将傷藥取來。
“殿下,藥。”他擔心不已地看着太子。
李隆祯接過瓷瓶裝的傷藥,拔塞,倒在自己手心,然後一點一點細緻地塗抹在蘇蘇臉上、脖上、和手臂處被繩索收攏時磨出的傷,那些傷口顔色已經漸漸變暗、變沉,預兆着傷口主人生命力的流失...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渾身氣息凝重,道:“解藥呢?”
“回殿下,這是殿下從前慣用的醉陀羅,沒有解藥可解。”闵鴉低頭道。
李隆祯不語。
過了好久,太子殿下仍舊摟着蘇蘇姑娘坐在原地,一聲不吭的,闵鴉和一衆手下也不敢主動上前問。
三皇子及其餘黨此刻已經被送往京城的路上了,可太子依舊滞留在原處,也無人敢問。
“既然死了,那就埋了吧。”
最後,他再度開口說話時,天都亮了。
懷裡的人,始終不曾醒來,身子都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