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呲~”
跟應景似的,給他們助威喝彩。
雖然前路茫茫,但手相牽,心相連,再大的風浪也能扛過去。
次日下午,經過兩天一夜的路程,四人終于到站了。
“哎,上溪公社西格生産大隊。”
穗穗拎着一大包一小包,四處眺望,終于看到了人群裡舉着的白色闆子。
“您好,我們是插隊落戶的一家子,姓鄭,請問怎麼稱呼您?”
岩樹德看着眼前文質彬彬的男人,莫名有些緊張。
雖然他在心裡不斷對自己說對方是被批分子,但他還是放下手裡簡陋的紙牌,用衣擺擦了擦手心的汗意,才握住鄭立源伸出的手。
“我叫岩樹德,是大隊長讓我過來接你們的。”
“要是都齊了,我們就出發吧,車站離大隊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不抓緊的話,趕夜路很危險的。”
鄭立源初來乍到,也知輕重,聞言,立馬同意出發。
“隻是,岩同志,牛車能否載我妻子一程,她懷有六個多月的身孕。走這麼長時間,我怕她身體受不住。”
岩樹德瞥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上來吧,你們也可以把一些行李放上來。”
“哎,謝謝岩同志了。”
頂着緩緩下落的太陽,一行人走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
曾經耳聞的山路十八彎,真的走起來,才知道哪有什麼雄偉壯觀,隻有人困馬乏。
“岩叔,還有多久才到大隊呀?”
穗穗擡手揮去滿額頭的汗,絕望地看着眼前綿延的石子路。
“快了,快了,還有八裡路就到了。”
“又是快了,淨騙人。”
穗穗氣惱地嘀咕。
這一路上,他就感覺自己像是個被蘿蔔吊着的驢,不知在何處的目的地就是那根蘿蔔,引着他一直走,一直走的。
可撂挑子不走吧,這荒無人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不是找死嗎?
沒辦法,隻好化悲憤為動力,繼續邁開步子。
就這樣,走呀走,走到他們對時間的流逝都已失了感知,西格生産大隊終于到了。
可走進大隊的地界,鄭立源他們就成了被圍觀的猴子。
村民們像是提前收到了消息,或聚集在村口的大樹下,或依靠在自家院裡的籬笆旁,或偷偷摸摸,或明目張膽地打量着他們,間或掩着嘴,笑着低聲談論些什麼。
如影随形的目光跟了一路,直到大隊辦事處才消失。
“大隊長,人我給帶回來了。”
岩樹德的一嗓子,喊出來的可不止是支部書記和大隊長,還有民兵連長,婦女主任以及會計主任。
果然,八卦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之前除了發生大事,就沒見領導班子到的這麼齊過。
“樹德,辛苦了,你先把牛車還回去吧。”
交代完一嘴後,大隊長轉過頭來。
這個曬得黢黑的中年漢子态度意外溫和地同鄭立源一行人打招呼。
“鄭同志,來,我領你們去住所看看。可能有些簡陋,還請見諒。”
“大隊長,您這話客氣,我們一家人能有個遮風避雨的落腳點,就已經感激不盡了,怎會嫌棄。”
“行,那就好。”
岩衛國借着昏沉的日色,打量着身旁的人。
臉上雖有趕路的倦色,但卻不見一絲的頹喪之意。
不錯,不錯。
他暗自點頭,深感自己的決定沒有做錯。
當初聽到有人要插隊落戶公社的時候,其他大隊長那是大驚失色,退避三舍,唯恐沾上了不好的氣息。
唯有岩衛國,留了個心眼,私下找公社領導打聽了一番來人的身份。
“這鄭立源,怎麼也被批下來了?”
岩衛國對他有所耳聞,寫過挺多跟農業相關的文章,聽說是有些真東西的。
“這……政府的決定,怎好議論。”
“行吧,那我把他要過來,不會有事吧?”
“人家是插隊落戶,又不是去農場勞改,問題不算嚴重。”
岩衛國思慮再三,一咬牙,一跺腳。
“我們大隊收了。”
“喲,那敢情好。”
燙手山芋有人接手,公社領導也樂得輕松,一下就批準了。
于是乎,才有了現下一行人并肩而走的畫面。
“鄭同志,到了,這就是你們的住所。”
随着岩衛國手指的方向,一個不大的小院落出現在眼前。
搭在屋外的潦草竈台,三兩間狹窄的小房,一個方正的前廳,加上門前的一小塊菜地,就是全部了。
“前幾天,我找人打掃了一下,你們用清水擦擦就可以入住了。”
“隊裡給你們分的糧食,也擡了進去。剛好一百斤,是你們一家人一年的份量。”
“現下情況特殊,等到明年,就要你們靠工分來分口糧了。”
“具體的,要說起來,可以說很久,但你們這一路趕來的,想必也累了,我就不多說。”
“有什麼的,明天來辦事處找我。我就先不打攪了。”
“好好,謝謝岩大隊長。”
目送人離去後,他們才進屋,将身上的東西卸下。
“所以,新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嗎?”
穗穗有些忐忑,巴巴地看着眼前的大人。
“可能吧,我這心裡也有些慌的。”
鄭母環視了一圈屋子,陌生感油然而生,一股溺水的窒息湧上心頭。
“哎呀,想那麼多幹嘛?你們肚子不餓嗎?”
“天大地大的,吃飯最大。”
“我先去煮晚飯,你們就負責把屋子打掃幹淨吧。”
李青苗可不理解他們的憂思,撸起袖子,徑直走向廚房。
風風火火的動靜使得他們的情緒戛然而止,卡在心裡不上不下的,讓人哭笑不得。
行吧,幹活要緊。
他們對視一眼,無奈地聳了聳肩後,也撸起衣袖,加入幹活的隊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