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娟就讓把小白和小貓送過去,她每天反正在家,方便照顧。
孫家娟自從癱瘓後,就不方便再外出上班了,但養活母女二人的重擔還在肩上,她性格也是要強,不願意問前夫伸手要錢,于是便學着在家做手工藝品售賣,補貼家用。
有賴于互聯網各個平台的發展,她在微博上積累了足夠粉絲,如今無論是買家還是名聲都算穩定了,很多人來江城旅遊,都會特地找上門來,定制紀念品。
如果孫家娟願意照料貓咪,是再好不過的,離得近,李斯年和許之每天還是能去探望。
為了不讓她太過辛苦,每天給窩裡換尿墊、鏟貓砂、準備小白的貓飯等事情,還是兩個人中午、傍晚輪流去做。
小貓們長得很快,轉眼就滿月了,睜開了濕漉漉的眼睛、毛發也不再緊貼在身上,變得蓬松,已經有貓咪的模樣了。
與此對應的,便是它們不再滿足于窩在媽媽身邊,開始滿地亂爬,試圖攀登一切可以抓住的、垂直于地面的東西。
孫家娟于是從隔壁借來了人家不用的嬰兒圍欄,将貓窩外圍一大圈都圍了起來。
原本不大的客廳幾乎全部成了小貓的遊樂園,不過梁芷和孫家娟都挺樂在其中,都是愛貓的人。
傷感被時間沖淡了裹在外層醒目的洶湧波浪,沉澱成細密的水珠,所有人都漸漸接受和消化了小黑離開的事情。
隻有偶爾許之熱貓飯不小心擓成雙份時、李斯年叫起貓的名字習慣性以小黑在前時,水珠才會悄無聲息的滴落在心間,激起一圈圈無可言說的漣漪。
小貓滿月後,就可以适當添加半流體食物然後過渡到貓糧了,随之而來的便是找領養的事。
孫家娟在一次午飯時提起後,桌上另外三人都沉默了,梁芷最先開口:“媽,就不能都咱們自己養嗎?”
不僅是因為小黑的事情,讓每個人對這窩小貓都有着更深的情感,而且這一個月以來,三小隻也算是他們幫着小白奶大的,每天幫忙擦尿喂奶、換墊子。
黑白相間的那隻小貓睜眼期間還發炎感染,是李斯年一天三次的擦膿、擠眼膏,最後才好的。
在他們心中,這窩小貓已經是家裡的一份子了。
“三隻小貓,外加小白,一共四隻,現在還小,等以後長大了,家裡養不下啊。”孫家娟也舍不得,但情況擺在這裡,屋子的确太小了,貓連跑酷都撒不開腿,是挺憋屈。
一陣沉默之後,是李斯年先開了口。“可以問下熟悉的街坊鄰居,篩選一下,找真心喜歡貓的那種人。”
他當然也想要拒絕找領養,但沒道理讓孫家娟替他承擔拒絕的結果,恐怕許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也是出于這個考慮。
他和許之再過大半年就要去上大學了,梁芷離開家也就兩年後的事,到時候沒人幫忙,總不能讓孫家娟一個人養着一屋子貓,她在輪椅上,鏟屎換糧都不方便。
隻是雖然道理他都懂,但這種無法掌控、無力負責,最後隻能放手的感覺,還是讓他覺得難受。
從前住在家裡時,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屋子大,别說五隻貓、就是十隻,李斯年也能毫無心理負擔的帶回家。
左右有趙嬸能幫忙,如果忙不過來,大不了再請一個人。
但他能如此肆無忌憚的原因,昭然若揭。
不是因為他有什麼本事,而是因為李宇。
李宇有錢,有錢就是可以為所欲為,能辦到很多常人辦不到的事,同樣,也可以守護很多常人無法守護的東西。
他許多事情都是沾了李宇的光,李斯年從前不願意承認,現在仍然如此,他有些煩躁的甩甩頭,不願再細想。
隔天孫家娟就在巷子裡問了一圈,小奶貓可可愛愛,随手拍的照片都惹人憐,還真有幾個街坊有興趣,于是約定等小貓徹底斷奶後再來家裡看看,這基本上就是确定要領養了。
梁芷為此還悄悄哭了一場,但李斯年和許之都沉默着點了頭。
好歹沒出三岔巷子,這些人也都是如孫家娟一般,在巷子裡住了十幾二十年,彼此都熟,到時候想看一眼貓,也方便,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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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落雨的黃昏,李斯年照例下了課就去梁芷家裡,去之前還在路邊買了一隻燒雞,這樣孫家娟就能少做點晚飯,不那麼累。
許之因為要值日,晚了十分鐘,走到院子口時,裡頭已經開始張羅着端菜上桌了。
整個三岔巷子的煙火氣都很足,淅淅瀝瀝的雨也澆滅不了半分。
許之站在門前,看着屋子裡亮着暖色燈光,裡面的人在聊天,就算聽不清具體内容,也能輕易被這種融洽輕松所感染。
透過窗,他看到李斯年此時正坐在桌旁的凳子上,肩頭趴着一隻小奶貓。
在确定找領養之後,李斯年黏小貓比小貓黏他還多,他每天都要這樣馱一會小貓,三小隻輪個遍,雨露均沾。
李斯年手扶着小貓,和孫家娟、梁芷聊天之餘,偶爾側過頭去逗貓,唇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
許之也沒急着進去,就這麼看了會,李斯年的笑仿佛蜂蜜,瞧上一眼,就不留痕迹的從喉頭滑到胃裡,讓人被甜蜜無聲無息的浸透了,卻又尋不到源頭的痕迹。
還是梁芷出來丢垃圾袋的時候看到人的,她磕巴了一下,似乎是不太确定應該怎麼稱呼許之,最後還是決定像叫李斯年一般:“許之哥,怎麼不進去?”
許之“嗯”了聲,走了進去,推開門,暖意混雜着飯菜香味迎面而來,将他周身雨的寒意沖去大半。
“來了。”李斯年将肩頭的小奶貓朝向許之,抓起小貓爪,像是打招呼似的沖許之招手。
許之走近,逗弄着小貓,這個月齡的小貓正調皮,嗷嗚一口就把許之的手指咬了咬,不疼,他也不縮手,反而不自覺的笑了。
李斯年離得近,将他彎起弧度的眼角、根根分明的睫毛盡收眼底,其實以許之的模樣,就算冷着臉,也叫人覺得是雪壓枝頭獨立的花骨朵,一眼望去就挪不開目光。
但此刻這樣如春風拂面、抖展花瓣的模樣,卻又是另一種賞心悅目。
李斯年想到這裡,不留痕迹的移開了目光,“晚飯就等你了,快入座吧。”
吃完飯,李斯年幫忙洗了碗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孫家娟張羅着給三個孩子套上一次性雨鞋套,男孩女孩的鞋碼都有,看來是早先就考慮到李斯年的份,都備齊全了。
李斯年謝過,他接過鞋套時,目光掃到孫家娟眼角的飽含慈祥的魚尾紋,忽然想到,如果鄭秀還活着,大概也是這樣吧。
美麗的容顔會随着時間變化,但愛意卻不會。
李斯年今天的晚自習請了假,打算趁天徹底涼下來之前回趟家,把厚被褥拿到出租屋,三人在三岔巷子的路口分開。
梁芷向着江城二中的方向去,許之回班上晚自習,李斯年則上了江叔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