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腳傷好了之後,許之也就不用幫他帶飯、早晚護送上學了,他又變成了那個很少說話、埋頭做題的許之。
二人也就每天去幫孫家娟照料小貓時,會說上幾句話,基本上都是關于貓咪的。
一切看似都很正常,隻有李斯年内心知道,有什麼東西變了。
像是有扇門被推開,透過這扇門去看,相同的景象也會出現不同的色彩。
他甚至不需要故意,就能輕易在一群人的對話裡捕捉到許之的聲音,他明明話很少,隻是一兩個字的随聲附和。
他從前看許之,都是正大光明,就算覺得他好看,也隻當做是在欣賞枝頭一朵盛開花,也不覺得有哪裡不合适。
但現在隻有多看幾眼,就會莫名心虛,許之沒發現、身邊的人也沒察覺,隻有李斯年垂下目光時能聽到自己心跳快了幾拍。
這種小女生情窦初開的感覺也太奇怪了!
李斯年很少陷入這樣被動的情況,他不能允許搞不懂的事情存在,于是又開始琢磨用别的法子驗證自己的性取向。
連方行舟都看出李斯年有心事,體育課最後十分鐘的自由活動時間,二人去食堂小賣部買雪糕,他問:“你這周是怎麼回事,愁眉苦臉的?”
李斯年撕開雪糕包裝袋,咬了一口,答非所問:“上次你們說的那個清吧叫什麼來着?”
方行舟愣住:“哪次?”
“就籃球賽決賽比完之後,你們在群裡聊的。”
方行舟恍然:“噢,Melody,那家還挺不錯的,氛圍好、也不吵鬧,就是我們幾個純屬看熱鬧,在裡面挺格格不入的,所以飲料喝完就走了。”
“地址發我下。”李斯年說。
方行舟若有所思的壞笑:“之前不是還挺沒興趣的,又想去了?”
李斯年咧嘴一笑:“你管我。”
“行行行,我不管。”方行舟拿出手機,把地址轉發過去。
“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就你這樣的,在裡頭完全稱得上是優質客人,可得小心點,别被狗皮膏藥粘上,之前一起去的隔壁班李子——就挺白淨、但個子不高的那個——都被人追着要微信、追出二裡地呢。”
李斯年聽着笑,點開地址:“好,我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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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周六晚上八點,李斯年獨自一人來到一個不算深的巷子裡,擡頭看向面前閃爍着藍綠霓虹的招牌:melody。
這個點,裡頭的人不多,更多是陸陸續續往裡走的,清一色的男性。
天氣漸涼了,李斯年今天是一身白色短袖外罩着件細藍條紋襯衣,頂着頭黑發,在一群黃色褐色五顔六色發色的人中,看起來格外幹幹淨淨。
他個頭又高,無需刻意就散發出的蓬勃少年氣質非常惹人注目。
就光是站在門口這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就已經收獲了至少一二十道充滿興趣的目光。
“嘿,一個人來玩嗎?”一個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走過來。停在李斯年身旁不遠處,距離拿捏的很有分寸,不會太遠、也不至于近到讓李斯年覺得唐突冒犯。
李斯年看了他一眼,年紀也不大,估計還在上大學,模樣長得還不錯,但是屬于那種自己知道自己很帥的類型,反而因此多出些不必要的油膩來。
他看向李斯年的目光直接而不閃躲,似乎笃定對方會接受自己的搭讪。
“是啊。”李斯年回答。
男人眼中笑意更深:“第一次來?”
“嗯,聽朋友說這裡挺有名。”是江城很有名的gay吧。
“那就别幹站門口了。”男人虛虛的擡手,并沒有碰到李斯年,示意他與自己一起進去,“今天的駐唱是alen,你也算趕巧,他每周隻輪一天班,好多人專門挑着日子來聽呢。”
李斯年跟着他進入酒吧,裡面比較昏暗,燈光是舒适而暧昧的暖色,沒有花裡胡哨的射燈。
酒吧不大,一側吧台、另一邊有十餘張小桌,中央是凸起的舞台,一個寸頭男生正拿着吉他彈唱,是舒緩的情歌。
二人坐到吧台上,男人很紳士風度的問:“你沒來過,第一杯我來點?”
他說話時微微側過頭,燈光下,李斯年看到他右耳的耳釘在某些角度反射出閃閃的光,襯得他五官輪廓更硬挺了。
但不知怎麼,給人一種他就是故意為了讓人看到,而選擇靠左位置而坐的感覺。
李斯年不漏痕迹的聳聳肩:“好啊。”
男人擡手,輕車熟路的點單:“waiter,莫吉托、曼哈頓,謝謝。”
說完,轉頭向李斯年,伸出手,自我介紹道:“吳琛,還沒問你的名字。”
“李斯年。”他伸出手和對方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溫度适中,李斯年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感覺。
李斯年目光飄向清吧裡的其他人,似乎都是成雙成對的,或靠着肩、或依偎着,無一例外全是親密模樣。
他今天到這裡的目的,就是想着,既然看得見摸不着的畫面影像測試不起作用,那不如在現實裡親身體驗一下。
如果他真的喜歡男人,那在性取向相同人群的聚集地,不說遇到什麼一見鐘情的人、至少也能碰到稍感興趣的類型吧。
服務員很快就把酒拿了上來,吳琛屬于俊朗、而這個服務員則是偏柔美的長相。
李斯年對吳琛無感,于是認真看了幾眼服務員,但心裡仍然還是沒什麼感覺。
李斯年心中暗暗歎氣,自己到底是喜歡什麼類型的啊?
他一邊想着,伸手拿了靠近自己的、盛着落日色液體的酒杯,也分不清是莫吉托還是曼哈頓。
吳琛目光在他拿酒的手上一掃而過,順勢端起另一杯,隔空做了個碰杯的動作,飲下一口,半開玩笑道:“我看你年紀不大,别還是學生吧?”
“你不也是學生?”李斯年知道對方口中的“學生”指的是高中生而非大學生,于是就這樣含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