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對方回答,是知道對方回答後、這件事就可以了結了。
她不想對方回答,是害怕會從對方嘴裡聽到她不想聽到的答案。
她擔心對方騙她,又擔心對方連騙都不肯騙她。
也是在這幾秒,惡魔直接共情了夢裡的自己。
因為,她忽然發現了一個悲哀的事實。
那就是,哪怕對方承認了和她待在一起很累、每分每秒都是折磨、一切都是為了願望而強迫自己忍受——
她好像還是舍不得。
舍不得和小天使割斷聯系。
就像夢裡她說的那樣,對方好像對她施展了某種奇迹,讓她就是沒法狠下心。
她沒有她以為的那麼……果斷和潇灑。
以利亞并不知道短短幾秒,惡魔的腦子裡已經想了這麼多。
她隻是單純地錯愕和不解:“你怎麼會這麼問?”
惡魔閉了閉眼,冷漠地說:“11月8号,我們訂完禮服的第二天,我聽見一個信徒聊天,她是這麼對你說的。”
而天使,沒有反駁。
竟然是那麼久之前?
都半個多月了。
天使忽然攥住惡魔的手腕:“你為什麼現在才問?”
惡魔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
天使卻握得很近,手指順勢插I進她的指縫,與她牢牢十指相扣。
惡魔死死地盯着她們的手,咬牙切齒地說:“因為沒什麼可問的,事實如何顯而易見。”
天使隻問:“那你為什麼現在又問了?”
因為她想要個機會啊。
一個告訴自己,她們還可以繼續做朋友的機會,哪怕這個機會是建立在謊言之上。
可惜,連這樣的機會,天使都不肯給。
“關你什麼事,我想什麼時候問就什麼時候問。”
惡魔見自己用力掙不開天使的手,眼神一冷,指尖魔力凝聚——
“我不覺得。”天使卻在這時再次開口。
惡魔指尖魔力一滞。
她擡眼,對上天使認真到堪稱虔誠的目光。
“我不覺得和你在一起相處很累。”
“我不覺得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我不覺得委屈。”
“或許一開始确實是因為願望強迫自己忍受,”天使輕輕抿了下唇,“但從很早開始,就不是了。”
惡魔愣了會兒,才聽見自己語氣艱澀地問:“很早是多早?比11月8号早嗎?”
天使毫不猶豫地點頭:“嗯。”
“……那你當時為什麼沒有否認?”
天使表情有些複雜:“因為她說的不是你。”
“騙子!”惡魔眼角被風吹得發紅,一字一頓重複着那天聽到的誅心之語,“我那天清清楚楚地聽見那個信徒對你說,‘使者大人,和那個小惡魔相處真是太辛苦你了。’”
看吧,明明知道天使在說謊,她卻還是沒法狠下心。
連帶了恨的嘶吼,說出口後,也不過是委屈的嗚咽罷了。
天使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過那發紅的眼尾,語氣不自覺又放輕了些:“真的。”
“她說的小惡魔是她的小孫子。”她緩緩解釋道,“她說的願望也不是指我們之間的願望,而是她向我許的願望——幫她帶一天的小孩。”
惡魔緩緩睜大眼睛:“……什麼?帶孩子?”
天使歎了口氣:“對,我那天幫她帶了一天的孩子,她的小孫子十分調皮,完全稱得上‘小惡魔’,我和他相處确實很辛苦,每分每秒都是折磨。”
惡魔張了張嘴,有些說不出話來。
打死她也想不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畢竟從來沒有人許願讓惡魔幫忙帶小孩啊。
天使認真地看着她:“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把和你的私事告訴一個陌生的信徒?”
是啊,天使怎麼可能會讓信徒知道自己和惡魔待在一起。
她也是失了智了。
惡魔後知後覺對自己剛才的表現感到尴尬。
她腰後的尾巴直接蜷成了一坨,眼尾的紅直接蔓延到了耳根:“那個,你剛才說,舞會那具女屍你查清了,所以你查清了什麼?”
天使卻不在按照她的節奏走,不答反問:“我回答了你這麼多問題,那你能回答我一個嗎?”
惡魔有種不妙地預感,她眨眨眼,問:“什麼?”
天使盯着她不再暗紅的雙眼:“我們還是朋友嗎?你還想和我待在一起嗎?”
“……你這是兩個問題。”惡魔小聲嘟囔了一句。
天使隻盯着她。
惡魔眼神飄忽了一下,倒打一靶說:“怎麼,你不想和本惡魔做朋友?”
天使追問:“我想就是嗎?”
惡魔耳朵更紅了,語焉不詳地哼了聲:“也許吧。”
明明四百年來,她已經交過數不清的朋友了,但這次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天使懂了:“所以,你還想跟我待在一起。”
惡魔這下連哼都不哼了,再次生硬地轉移話題:“所以舞會那具女屍到底怎麼回事?”
天使見惡魔從耳根到後頸紅成了一片,終于放過了她:“這些天我一直會去蘇格蘭場跟進那些警察的調查進度,他們目前已經結案,将此事定為了‘意外’。”
惡魔嗤笑一聲。
天使夾了一下指縫裡的手指,惡魔臉上的譏笑頓時一僵。
天使繼續說:“但我在他們收集到患者的遺物中,發現了一樣東西。”
惡魔迷了眯眼,将注意力從相扣的手移到正事上,她想到了那女人身上奇怪的願力:“什麼東西?”
“塔羅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