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半小時後才到,大緻看了一下,翻了個白眼,隻是免疫力降低引起的反應,靳開羽打電話的時候一副很嚴重的樣子。
她們交談的聲音很輕,渠秋霜卻還是被吵醒,醫生開了幾盒藥就施施然離去。但靳開羽有些發愁,現在渠秋霜發燒,晚上肯定不能吃她說的那些東西,可是光喝粥怎麼頂餓。
她愁眉深鎖,渠秋霜關心道:“怎麼又皺着眉?”
靳開羽見她問,也覺得這不能讓她一個人操心,吃飯是件大事,得一起商量。渠秋霜聽她說完,啼笑皆非:“你平常也這樣糾結嗎?”
靳開羽正色,那自然不是,她很好養活,胃口好,也不挑食,但渠秋霜不一樣。
渠秋霜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微笑看她:“我在你眼裡這麼脆弱?”
靳開羽掠過一旁摘下的退燒貼,沒有說話。她目光極直白——是的。
渠秋霜瞪她一眼,可因為剛睡醒的緣故,那一眼軟綿綿的,無力得緊,仿佛含嗔帶怨。靳開羽視線剛同她接觸,就慌忙别過頭。
她戰術性舉起水杯,抿了一口水,喝完。微涼的液體沁進喉嚨,那一眼帶來的異樣終于平複。
靳開羽唇角微彎,嗯,好多了。她唇角的笑容還沒收下,隻見渠秋霜定定看着她手中的水杯,神情複雜。她低頭一看,水杯的另一端,還有淺淺的水漬,這是……渠秋霜的杯子!
……靳開羽臉上騰地燃起溫度,她慌忙放下水杯,往渠秋霜那邊推,可做完這個動作又意識到,自己剛喝完,這也太奇怪了。
她想解釋,可極度混亂的腦子裡并不能搜出任何合适的詞句。
她臉上表情精彩紛呈,渠秋霜看她張口結舌,欣賞了一會兒,直到感覺自己再不說話她要羞憤至死,才悠悠開口:“好啦,我們來看看晚上吃什麼。”
她主動轉換話題,靳開羽求之不得,連忙豎起耳朵。“劉阿姨剛才給我發了消息,說她炖好了雞湯,還準備做幾個清淡的菜,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吃嗎?”
她這樣說,靳開羽卻沒了緩解尴尬的高興:“我還以為您今天不準備回去住,您還沒退燒呢。”
渠秋霜輕輕看她一眼,臉上笑容消失,語氣認真起來:“我和你說過不必愧疚,你不需要這樣照顧我。總歸是不太方便的。”
靳開羽聽她這樣劃清界限,心底一陣失落,也有些生氣:“我把您當長輩,就算是普通的客人,生了病這樣折騰也是于禮不合。”
渠秋霜默然不語,指尖點額頭,一副很苦惱的模樣。
靳開羽隻好繳械投降:“好吧,我送您回去。”
夜色降臨,溫度跟着降低,有些濕寒。
琴姐下班了,靳開羽自己開的車,到渠秋霜家中時,劉阿姨已經在門口候着了。
靳開羽本來準備送渠秋霜進去就走,但劉阿姨自作主張請她留下吃晚飯,渠秋霜也眉眼盈盈看着她。靳開羽不挑食,吃什麼都香。渠秋霜還是一如既往的飯量小,她剛停下筷子,靳開羽就跟着停下,倒了杯水,和着藥一起推了過去。
盯着渠秋霜喝完藥,靳開羽才重新開始吃飯。
渠秋霜吃完沒有離開,整個人顯得有些遲滞。
隻靜靜坐在位置上看靳開羽,靳開羽吃飯速度其實很快,但因為家教很好,優雅的動作沖淡她過快的進食速度,看起來反倒頗為從容,讓人挺有食欲。
靳開羽重複中午的行為,吃完晚飯坐了片刻,直接告辭。
渠秋霜也不多留,隻說了一句:“路上小心。”
***
這種消息向來在業内流傳得快,靳開羽剛回到家,手機消息幾乎爆了,都是紛紛來關心的同學和老師。靳開羽回消息回得心力交瘁,便簡要發了條公開的朋友圈。
她和大學同學的關系并不密切,靳開羽不是那種喜歡社交的人,工作忙碌,生活的圈子好像就隻有工作室的人和靳開顔還有個别幾個同學。
她現在陡然發現,好友列表裡常聯系的上半部分裡,突然間一大半都永遠失去了回音,對方發言的時間再也不會刷新了。
靳開羽眼睛瞪大,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突然失去了睡意。
翻來覆去,可腦子裡人影幢幢,她現在好像才真正明白,失去是什麼感覺,原來不是聽到的那一瞬間,而是往後的許多個瞬間裡,發現本來應該存在的人,忽然間找不到了。
靳開羽心裡莫名空落落,有落淚的沖動。
她抹了把臉,突然想起今天一整個白天,渠秋霜頻頻安靜寂然地坐着,她當時是不是就知道。那現在呢?
正這樣念着,手機卻震了震,她以為又是同學或朋友,打開,卻突然凝住。
是渠秋霜的消息:【不要多想,好好睡覺。】
她剛好想到,渠秋霜剛好跟她說話,好巧。
靳開羽側躺在枕頭上,屏幕的光倒映在頰側的淚珠裡,色彩斑斓。她看着對話框,空蕩蕩的胸口仿佛被填上了一點什麼東西。
她慢吞吞打字:【好哦,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