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一早就打來電話,讓人下樓。要不是身上沒有縫合後的刀口,景光說什麼也要看看自己體内是不是被塞了定位器。
雖說這裡是他的公開住宅,但總有回不了家的意外情況吧?難道琴酒認為昨天的情況不算意外?
萬一琴酒到了樓下,景光卻不在,他豈不是還要再跑一趟。
……這麼想倒也挺好玩的。
剛下樓,諸星大的問候郵件彈出屏幕,大緻内容是請“問”蘇格蘭有沒有新任務給他,他随時“候”命,積極得活像有什麼kpi任務。景光看了一眼,沒有回。
司機還是伏特加,琴酒坐在後排。景光聽說這位組織的頂尖殺手有一輛比面對情人時還要寶貝的二座老爺車,但或許是這幾次都要接他,才一直沒有開出來。景光還沒見過那車。
“要去哪兒?”景光問。如果單純為了彙報昨天的任務情況,琴酒沒必要喊他下來。
“研究所。”琴酒的語氣裡莫名盈着一股不悅,“雪莉私下聯系過你?”
啊。景光想起那封郵件,斟酌地答道:“她有一些……急事。”
琴酒冷笑。“她找你能有什麼急事。”
景光心說我也想知道。他實在想不通雪莉的話題有多緊急到需要驚動琴酒,或者說“姐姐”是某種暗語?
他本來想了解更多情報後再去應付蘇格蘭的熟人,但關于雪莉的一切就好像停電房間裡的一台電腦,打不開,看不見,沒有任何線索。
倒是研究所這個地點讓景光頗感興趣。
“雪莉申請見你,BOSS同意了。”琴酒眯起眼睛,“你們最好别湊在一起刷什麼花招,否則……”
他戴着手套的手擱在膝頭,手指緩慢地摩挲。
“不會的。”景光道。
雪莉能直接對接BOSS,看來研究所的确是組織更深一層的存在。
駛出許久,琴酒都沒再講話。景光默默記路,擔心琴酒懷疑,便裝作自己在想别的事情,主動提道:“安室透——”
“嗯?”琴酒明顯地頓了一下。
伏特加突然說道:“那不是大哥前兩天交給你的目标嗎?”
“嗯,但組織已經提前接觸過他了。”
“是朗姆?”琴酒仿佛斷線重連了一樣,慢半拍地接上話題。
景光點頭。“他似乎還沒有被馴服。”
“無所謂。”琴酒道,“他,還有諸星大,之後都由你負責。”
“你是說,他會被派到我們這邊?”
“那要看朗姆敢不敢用人了。”琴酒說罷,似乎陷入了深思。
景光從這段對話裡得到的信息比預想的要多,即琴酒與朗姆之間的矛盾似乎已經超過了一般意義上互相看不順眼的同級矛盾。将私人恩怨蔓延到公務裡,這不符合景光對琴酒的認識。
那麼,造成兩人沖突的最根本原因是什麼?
景光預感到這答案異常關鍵。
他們駛過一條廢棄的鐵路隧道,陰暗幽深,白日與車前燈的亮度竟然不能深入寸許。景光忽然想起“高速婆婆”一類的都市傳聞,他過去會講這些故事,甚至還會被某些故事吓到,但并不真的相信——直到他眨眼之間成為了莫名其妙的蘇格蘭。
前一個問題還沒搞懂,新的問題又浮現:
原本的蘇格蘭呢?
真奇怪,景光想,人類适應環境的能力實在高超。他不到48小時前才剛來到這個世界,現在就已經可以一邊坦然坐在琴酒身邊思考問題,一邊祈求高速婆婆詛咒琴酒懲惡除奸了。
但問題沒有答案,隧道沒有高速婆婆。又過了幾百米,他們駛入了一片荒野,一座有着不冒煙煙囪的工廠建在不遠處的小山岡上。靠近到足夠距離後,伏特加停下了車。
景光與琴酒下車。後者帶領景光——盡管從氛圍上講,更像是在“押送”——進入工廠,乘電梯進入地下未知層。
每一扇門與每一道進出關卡都由琴酒親自驗證。虹膜、指紋、面部識别……沒有密碼,因為琴酒自身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電梯門一開,一股消毒水、橡膠與化學試劑的氣味立刻撲面而來。近似鋼闆的灰白色調壓抑沉重,像極了科幻小說裡的描寫。
琴酒押送景光走到一扇門邊,門外守着兩名警衛,見到琴酒便弓下了腰。
“你有十五分鐘時間。”琴酒對景光道,“進去吧。”
他沒有在外等候的意思,轉身就走。
警衛奉命放行。景光擡腳踏入,一間碩大的實驗室展示在他面前。
不舒服——這是景光的第一反應。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仿佛正有幾百個人貼在他的身邊,眼睛黏在他的身上。
這間不大的屋子裡至少有近十個大小監控。
景光盡力擺脫心底的異樣感,看向房間的主人。
無論作為酒名還是人名,“雪莉”這個稱呼都更适合指代女性。她可能是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金發碧眼的或有日式風情的,但絕不會是景光眼下見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