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宮本警官嗎?有件案子需要麻煩你們交通科。對,就是剛剛我和松田出警的那件,你們已經聽說了啊。”伊達航說道,“現在有數量不明的受害者身上被綁了炸彈,需要在5點……不,4點前找到他們。範圍暫時限定在都心六區中人流量較大的地帶,受害者特征……腹部鼓起、長時間滞留原地、不便移動、非常關注時間。”
“抗拒他人接近。”綠川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抗拒他人接近。”伊達航感謝地看了他一眼,重複道,“發現後不要擅自接近,立即通知佐藤警官那邊,随時保持聯系。”
接着,他挂斷電話,再次撥通一個号碼。
“喂,佐藤警官……”
他将上一通通話的内容再次傳達給了這位姓佐藤的警官。
綠川抱着手臂,倚在牆邊。說來奇怪,除了由他親手“經辦”的一些事件外,這還是綠川頭一次以清清白白的身份旁觀警察辦案。小時候的那起案件,他離開太早了,根本不清楚後面發生了什麼,等到有能力了解的時候,他卻因為抵觸與反感,沒有靜下心來仔細調查,隻是收到情報,匆匆趕去,完成了那不知意義為何的複仇。子彈射出去,心還是空的。
盡管綠川不喜歡組織,但那不代表他就信任警察。十七年過去,他已經不記得父母的聲音了,可他們一定也像其他父母告訴自己的孩子那樣溫柔地告訴過他“警察會幫你的”“警察會解決麻煩的”。那麼,當他的父母被殘害時,警察在哪裡?當他被如山一樣黑暗吃進影子裡時,正義在哪裡?當一樁又一樁的懸案在檔案室裡積灰時,他那個拿過東大法學專業第一的哥哥又在做什麼?
如果童話是送給孩子的禮物,為什麼他卻被剝奪了慶祝節日的權利?
綠川深深地呼吸起來。他意識到自己現在狀态不對,過于強烈的情緒導緻他一時間出現了心理問題失衡。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分析并調節自己。沒關系,你可以的,綠川自語道,貝爾摩德教過你如何去做這個。
不要怨恨高明哥,因為高明哥也很痛苦。你得保護他,綠川隆一,不可以讓你僅剩的親人活得更糟糕了。
不要怨恨警察,因為外守一做得實在無迹可尋,唯一能夠提供線索的你又消失不見,你也是在二十二歲時才通過不光彩的手段找到他的,不是嗎?
綠川停在這裡,忽然理解了胸中湧上來的那股情緒。
是遺憾。遺憾自己的案件不是由今天在場的兩位警官負責。
沒關系的,綠川隆一,你做得已經夠好了。一切都在平靜地、安靜地向前,你隻是世界運轉過程中的一枚小齒輪——哦不,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你或許是破壞世界運轉的一枚小齒輪。
綠川給自己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感到輕松多了。
至于他跳了一個月時間、從代号成員被貶和不知道哪來的條子同學等諸多問題……綠川表示太複雜,他暫時拒絕思考。
幾番呼吸之間,綠川終于平靜下來。
“綠川,我們去松田那邊看看。”伊達航也恰好挂斷了通話,對車站負責人交代了些其他事情後,招呼綠川往外走。
“來了。”綠川開口,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他的大腦空白了一下。
好在伊達航專注于案件,一雙長腿趕在前面,似乎沒有注意到綠川的異樣。趁這會兒工夫,綠川像調試收音機的維修師傅一樣調試起自己的身體。
死嘴,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誰才是你的主人。
綠川掙紮地擰着嗓子,但聲音仿佛被吸進了太空裡的黑洞,怎麼也逃不出來。
好吧,好吧,你是我的主人,行了吧?
綠川放棄了。舊病複發而已,琴酒看了都要說一句“正常”。
另一邊,兩名警官已經相會,并在遠離炸彈犯監聽範圍的地方溝通了雙方情報。
“現在的重點還是找出犯人的位置。”伊達航總結道。
松田用拇指努了努中年男人,“所以我正在問他還記不記得是誰把炸彈綁到自己身上的。”
“是……是個男人!咿!”
中年男人剛一開口,他肚子上的炸彈便又響了起來,驚得他嘴巴抿成了“一”字形。
那道沙啞失真的男聲繼續說道:“各位警官想來直接找我的話,我不介意哦。但直說出來的話就太無聊了,這樣吧,我們來猜個字謎,謎底就是我目前所在的位置。你們可以浪費時間來找我……或者,讓這個豬狗不如的男人贖罪!”
最後一句幾乎是以吸血伐髓的力道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松田沒有被擾亂思緒,冷靜地問道:“說吧,字謎呢?”
對面發出一陣譏諷的大笑,“那就給你們吧,字謎是——‘日光交彙地’。”
“隻有這一句嗎?”
“誰知道呢?那要看警官們還能不能找到下一句了。”
說罷,對面再一次切斷了對話。
伊達航晃晃手機。“已經告訴他們字謎的事了。”
“我也去通知排爆組及時就位,然後……”松田盲打着手機鍵盤,用節省下來的視線惡狠狠地盯着綠川,“可以順手解決一下這、位、先、生、的、事。”
他把重音斷得太錯落有緻,因此綠川很難分清他說得到底是解決事還是解決人。
綠川開始後悔自己或許太輕視這兩個條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