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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季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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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皇兄降罪。”

季晔皺着眉頭,看着底下的季珩。

過了良久,久到四周空氣都安靜得凝滞了些許,他才輕歎一聲:“不過是個宮女,何談降罪?皇弟說笑了。”

“多謝皇兄。”

季珩像是了然地笑了下,再次拱手道:“先前軍醫說,臣弟的雙腿不宜在外多留,當卧床多休整。”

“臣弟如今雙腿如針紮般刺痛,想來是舊疾複發,便不打擾皇兄雅興了。”

“可要喚太醫?”

季晔有些擔憂地問了句:“不若先留在皇宮,待太醫令給你瞧瞧再回府。”

“臣弟府中尚有府醫,醫術卓絕,便不叨擾太醫院了。”

季珩将手帕丢在一旁,正好覆在那宮女的面上。季晔聞言也不在留他,直接揮了揮手,随他去了。

“恒一,走。”

季珩被恒一推着離開,垂首擺弄着尾指上的銀戒。

一根細長銀蛇盤踞其上,鴿血紅寶石鑲在眼睛處,瞧着陰冷又瘆人。

季珩把尾戒轉了下,蛇眼正好對向沈泠的方向,反着光的血紅晃了下沈泠的眼。

“呵。”

季珩輕笑着瞥了她一眼,眼尾上挑。

分明是溫和潤澤的目光,卻像是一隻毒蛇纏在她的身上。

逃不開,掙不脫。

-

季晔揮手叫了小太監将那宮女的屍體擡走。

這場宮宴是為迎接鎮北王回京,既是鎮北王走了,那便也沒了再繼續的必要。

殿中賓客在宮門外四散而去。

沈泠被林笙扶着,緩緩走上馬車,時不時地伸手輕撫一下渾身吓得炸毛的洛洛。

“怎麼這麼膽小?”

沈泠輕笑,手指在洛洛耳朵上撚了撚。

“喵嗚——”

【我是分配給你的新人,沒見過這麼血腥的場面。】

洛洛将頭埋在她的胳膊上,不安地蹭了蹭。

柔軟的貓毛摩挲着沈泠的手腕,有些癢。

“喵。”

【你說季珩以後斬草除根,不會把我也殺了吧?】

“你一隻貓,殺你做什麼?”

沈泠坐在馬車裡,将洛洛放在腿上,輕輕給它順毛。

她掀開馬車旁的窗簾,瞧着外邊疾馳而去的馬車,清淩的雙眸中湧着暗色。

季珩。

果真是嚣張至極。

也不知道他手裡還有些什麼底牌。

每次一問洛洛,就會被以“涉及世界機密”給掩蓋過去。

“阿泠姐姐!”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窗框下冒出來,給沈泠吓了一跳。

她回過神來,瞧着面前雙眼晶亮的白栖染,伸手摸了摸她頭頂紮着的兩個小花苞。

“栖染,怎麼還不回府?”

白栖染搖了搖腦袋,紮着花苞的粉白綢帶在空中搖晃:“一回府爹爹就叫我讀書習字,還要學彈琴下棋……阿泠姐姐,過些日子便是祈花燈會,你帶我出去玩可好?”

“那可得問問二舅。”

沈泠戳了下白栖染的鼻尖,應道:“若是你爹答應了,那我便帶你出去。”

“真的嗎?!”

白栖染扒着窗框跳起來,眼睛亮得驚人,躍躍欲試:“那……”

“洛洛我也會帶上的。”

沈泠輕歎着應她,伸手把她的手從窗戶上挪開:“好了,快回去,不然舅母要生氣了。”

“嗯!”

白栖染像隻兔子一樣從馬車上跳了下去,一邊往回跑一邊笑着回頭,聲音嬌甜:“阿泠姐姐,祈花節見!”

沈泠收回視線,将窗簾放下。

她低頭看着在她腿邊炸毛的洛洛,上手輕撫:“不就是先前被栖染摸了兩下麼?怎麼,這也能吓到?”

“喵!”

【你沒看見嗎!她看我的眼神跟要把我吃下去似的!】

“小孩子喜歡寵物而已。”

沈泠吩咐車夫駕車回沈府,手指揉了揉炸毛的貓尾:“下次我去給她尋個就是了。”

不過,得過幾日。

這幾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

幾日後。

彩雲墜枝,清風攬月。

沈泠穿着夜行衣,再次翻上院牆。

與此同時,對面鎮國将軍府的牆上,一個紅衣少年也正翻跨在上面。

“林深?”

遲錦聞愣了下,縱身一躍跳下高牆,在地上仰頭瞧她,有些驚喜地笑道:“真是許久不見了。你這幾日都去哪兒了?怎麼一回來就又去沈府裡偷東西?”

“家中有事。”

沈泠扯着樹枝翻身躍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側眸瞥了眼遲錦聞:“金阙,我見過你主子了。”

“真的?在哪瞧見的?”

“宮宴上。”

“你瞧見他的樣子了?”

遲錦聞莫名有些緊張,雙拳緊握在身側,想着直接跟她坦白算了。

“沒有,隻遠遠瞧了眼。”

沈泠冷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遲錦聞先是松了口氣,随後伸手捶了下她的肩膀。

前幾日的宮宴,他在外面跟周宴聊了許久,隻在後面鎮北王進來時在座上瞧了眼,就随便找了個出恭的理由逃出去喝酒聽戲了。

林深是什麼時候瞧見他的,他竟然沒瞧見?

難不成是這小賊膽大包天,偷跑到皇宮裡去偷東西?

“你偷東西都偷進宮裡了?膽子真大啊你!”

“……”

沈泠朝巷口走去,遲錦聞跟在她身後,笑容明朗,興沖沖地問她:

“那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步伐虛浮,天資愚鈍。鳳凰郎君的名号,多半也是浪得虛名。”

沈泠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次給出朋友的忠告:“還是那句話,我勸你盡早找下家。”

遲錦聞聽到沈泠的話,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有些難以置信。

步伐虛浮?天資愚鈍?浪得虛名?

他自出生起便是天之驕子,何時被人這般全盤否定過?

但是面對林深,他有些拿不準。

旁人對他的評價,大概率都沾了些遲家的光在。

但林深不是,她不過是一介小賊,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他最開始以權勢地位相誘,她也不為所動。

難不成……小爺真這麼差勁?

明朗驕矜的遲小将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頭一次對自己的實力産生了懷疑。

“林深。”

“嗯?”

“我會變得很厲害的。”

沈泠:?

她腳步一頓,像在看着傻子:“你傻了?”

“我說真的!”

遲錦聞再次斬釘截鐵地說了句:“我一定會變得很厲害的。”

早晚有一日,我要你對我刮目相看。

我遲錦聞絕非是浪得虛名。

沈泠像是看不出他眼底的深意,隻是搖了搖頭,問句變成了肯定句:

“你傻了。”

說罷,她正好走出了巷口。

腳尖一點躍上房檐,沈泠收回視線,沒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遲錦聞站在原地,鳳眼朝下斂着,像是在思索什麼。

忽地,他的唇角綻開一抹笑意,發間紅綢飄動,恣意潇灑。

“林深,等等我!”

他今天一定要讓林深瞧瞧他的真實實力。

雖說不算妖孽,但絕非是天資愚鈍、步伐虛浮!

遲錦聞朝着沈泠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沒一會兒就追上了她。

“你這人,跑這麼快幹什麼?”

遲錦聞的氣息有些不穩,伸手攔住沈泠,鳳眸輕挑:“怎麼,怕我把你拐走了?”

“我有事。”

沈泠伸手推開他:“你怎麼又跟上來了,沒有自己的事情幹麼?你那主子就不管你?”

“噓,我瞞着我主子半夜出來偷酒的。”

遲錦聞半俯下身,笑着湊近她,伸手觸了下她露在外面的光潔額頭:“林深,我早就想問你了。”

“你一個小賊竟能生得這麼白?”

遲錦聞上下打量她,想要惹她出手:“是不是偷偷搽粉了?”

沈泠:……

“搽你大爺。”

沈泠懶得跟他多費口舌,三兩下就從遲錦聞的手下逃脫出來。

許是為了把遲錦聞甩開,她特地施展輕功,任憑遲錦聞在她身後如何追,都差着兩尺的距離。

直到一處茶樓前,沈泠轉身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遲錦聞猛地停下腳步,皺眉往底下望了一眼。

底下空空如也。

難不成她是跑到這茶樓去了?

遲錦聞跳下房檐,擡頭往上一瞧,隻見那上面的牌匾上,赫然寫着三個大字“錦茶軒”。

遲錦聞:?自己跑到我的地盤上躲?

遲錦聞推開門,探了半個身子進去。

下一秒,他的背被人踹了一腳,整個人踉跄兩下,摔在了地上。

沈泠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把鎖,直接把他鎖在裡面。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

她把鎖關好,又用内力扯了扯,确保它足夠堅固。

想找她比武?

“呵。”

沈泠彎唇輕笑,轉身離去,将鑰匙穩穩當當地丢進了門口石獅的嘴中:“想來你那主子明日來時,瞧見你在這處,會很驚喜。”

她可沒時間跟他耗下去,今日得回去再瞧瞧酒樓,明日祈花節可就要開業了。

前幾日裡她特地去尋王秋朝,兩人一起将酒樓裡裡外外打理了。

在外是可以搜集情報的酒樓,後院裡還能安排集中培養一些暗衛。正巧頂樓又有暗室,沈泠将機關調整了下,将原來的兩重機關基礎上又加上一層,隻有放入特定的信物才能打開暗室的門。

為了明面上好看些,她還給那酒樓做了個牌匾。

是沈清臣走前,她特地請他題的字,清隽瘦直,自成一派風骨。

沈泠走到酒樓前,遮臉的布巾有些緊,被她扯開了些。

她立在月下,擡眸看着上面的三個大字。

扶月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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