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那厮，可不是什麼簡單貨色。

“久？”

陌上将衣袖挽到臂彎處，用藥杵“砰砰”搗藥，聲音卻還是雲淡風輕：“就你現在破得跟篩子似的根基，但凡少了一天湯藥，之後任你尋遍名醫都難逃早夭之命。”

“一年，不過眨下眼睛罷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就你現在的實力，不僅救不了沈家，連你自己也保不住。”

“不如——”

陌上不知想到了什麼，手上搗藥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勾唇一笑，雙眸映着陽光，隐約帶着些凡人的調侃：“你喚我一聲師傅，我教你些保命本事？”

正在憂心陌上為何知道她心底所想的沈泠：……？

“啊？”

聽見沈泠疑惑的聲音，陌上輕笑一聲，似清泉，又似飄風。

“怎麼，是我說的不清楚？”

陌上衣袖挽起，銀發半散，清隽的眉眼漾着笑意，像是遙不可及的仙人堕下凡塵。

在某一瞬間，沈泠想，若是這世上真有仙人，恐怕也就是他的模樣。

身無纖塵，銀發白衣。

眸含一溪風月，碎得一池星。

“易容、醫術、暗器，若是你想學些别的，我也——”

陌上細數自己會的東西，滿心想着怎麼騙沈泠拜他為師，絲毫沒注意到角落處，一隻橘貓正虎視眈眈。

倏地，伴着一聲尖利的貓叫，陌上感覺一個重物撲到他的胳膊上。

“喵！”

【你不要臉！你怎麼敢叫她拜你為師！！】

洛洛對着陌上又抓又撓，沒一會兒就将陌上的衣袖抓成了流蘇狀。

陌上伸手掐住它的後脖頸，将它提溜起來，雙眸含笑，卻隐隐透着些威脅。

【吟洛，你僭越了。】

帶着仙尊威壓的聲音在洛洛腦海裡響起，它顫抖了下，偏過頭去不再掙紮，一副任打任罵的樣子。

“洛洛！”

沈泠有些緊張，生怕陌上對它做些什麼，正想起身，就又咳了起來。

“咳咳咳——”

沈泠咳得厲害，陌上将洛洛放開，那橘貓撒開腿往沈泠那兒跑，後腿一蹬，穩穩當當地縮在了沈泠腿邊。

陌上恨鐵不成鋼似的瞧着那邊的一人一貓，提溜着袖上的碎布片往竹屋裡走。

“陌上醫師你去哪兒？”林笙探頭過來。

“去換衣服！”

陌上帶着怒氣，重重關上房門。

沈泠輕撫着洛洛的脊背，仰頭倒在躺椅上，看着蒼穹浩渺，雲卷雲舒。

在這裡待上一年嗎？

好像也不錯。

就是不知道衡京那邊怎麼樣了。

爹、娘、哥哥……

還有那個讨厭的——金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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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近二更，錦茶軒。

遲錦聞斜倚在扶欄上，手中拿着個青玉酒壺晃悠。

天邊明月高懸，清風陣陣，喧嚷的人群聲漸漸散去，街上的攤販一個個挑着擔子回家。

遲錦聞擡步躍上扶欄，單膝曲着支在上面，背靠紅柱，一隻手撐在腦後，另一隻手穩穩當當地拿着酒壺。

他仰頭将壺中酒水倒入口中，馥郁的桂香飄散在空氣裡。

許是喝得急了，一小股酒水從他薄唇邊流下，蜿蜒過下颚、脖頸，将那紅衣的衣襟打濕，墨發飛揚在清風明月下，說不清的恣意潇灑。

“痛快！”

遲錦聞伸手抹了下嘴，雙眸泛着微醉的紅意，半掀的眼皮下有顆不甚明顯的小痣，在月光下躍動着，分外惑人。

整個衡京一片寂靜，放眼望去，滿城的宅院都早早熄了燈。

隻有沈府的一角，燈火通明。

據說是府上的夫人為求幼女平安，特在府中建了一座佛堂，請高僧日夜誦經祈福。

鬼使神差般地，遲錦聞偏過頭去，出神凝望着沈府的方向。

自他救了那沈泠，便有意打聽沈府的消息。

當聽到沈泠被無數醫者斷言說“必死無疑”時，哪怕他瞧不上沈清臣，心中卻還是生了些惋惜。

那般年少的姑娘，合該像那枝頭最明豔的鳳凰花，放縱且恣意。

而不是纏綿病榻，命不久矣。

遲錦聞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感覺，隻覺得煩悶。

他仰頭将酒壺中的清桂釀一飲而盡，長指勾着把手掂了掂，待壺中一滴酒不剩後，便把那價值百金的酒壺随意丢在了地上。

月光透過房檐落下，隐隐綽綽。

廊道間的帷幔在地上透下一片陰影，晃眼一瞧，像極了遲錦聞心心念念的那位故人。

說起來……

他好似許久沒瞧見過林深了。

那小賊，上次把他鎖在錦茶軒裡，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真是好沒良心。

遲錦聞雙手撐在腦後，散漫地勾了勾唇，笑容不羁。

待下次她落在他手上，他定要好好收拾她。

将她也鎖在房裡也關一晚上——

任他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