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一年去哪兒了?”
遲錦聞湊近她,鳳眸噙着興味的笑,俯身打量,伸手撫上她的頭:
“喲,還長高了不少。”
“怎麼總能碰見你。”
她伸手拍掉遲錦聞的手,黑色的護腕滑了下,險些露出她的手腕來。
沈泠現今拔高了一截,身量大緻在遲錦聞的肩膀處。
得虧她拿手把護腕扶了下,才沒讓遲錦聞瞧見。
世人皆知,沈家嫡女手腕間,有塊花瓣大小的胎記。
她暫時還不想讓金阙知道她就是沈泠。
無他,懶得解釋罷了。
若是跟他說了,又少不了一番胡攪蠻纏。
“嗯?怎麼還換了身裝束?”
遲錦聞低頭打量她手腕間的護腕,輕笑一聲:“瞧着,竟還是個女子款式?”
“林深,你消失一年——”
遲錦聞手指撫着下巴,忽地目光一閃:
“莫非是去給人當童養夫了?!”
沈泠:……
“童養夫你大爺。”
沈泠刻意壓低了些聲音,又正巧這個年紀的少年男女,聲音都頗為近似。
遲錦聞瞧這小賊翻牆攀樹這般熟練,便下意識以為他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少年。
沈泠冷眼瞥了他一眼,将洛洛往肩上一提,轉身就走。
“欸,一年不見火氣怎麼這般大。”
遲錦聞像隻狗一樣,眼巴巴地纏上去,嬉皮笑臉道:“林深,你聽我一言,雖說這童養夫聽着名聲不好,但勝在穩定,不比你這當小賊東躲西藏好?”
“呵。”
沈泠萬萬沒想到,一年不見,這金阙還是這般模樣。
什麼話都往外吐。
真是……
不知何為禮節。
遲錦聞一直在她耳邊聒噪,沈泠忍無可忍,想怼回去,也就這般做了。
“你若是想當童養夫,你便自己去當。”
她伸手把遲錦聞推開,步步緊逼,直把他逼到牆角。
遲錦聞雙手撐在朱牆上,目光微怔,而後又迅速反應過來,看着緩步走來的沈泠,目帶戲谑。
“砰——”
沈泠一掌打出去,手撐在他的臉側。
她努力踮腳彌補身高上的尴尬,臉上卻分外不顯,目光冷清,一字一頓地對他道:
“你上輩子、下輩子、上下一百輩子,都是童養夫。”
說罷,沈泠伸腳踢起身旁的一根樹枝,手腕一轉接住,貼着遲錦聞的耳朵,徑直插進他身後的紅牆裡。
遲錦聞偏頭瞧了眼。
入牆三分,樹枝卻分毫未折。
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欣賞。
果然,他當初第一眼就沒瞧錯,此人天生武才,天資卓絕。
要怎麼樣把她拐走呢……
林深腦子也聰明,待來日他上戰場時,定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欸,林深,說真的。”
遲錦聞将身後的樹枝從牆裡拔出來,随手丢在地上,面上神色認真起來:
“童養夫都當了,何苦不來當我的手下呢?”
“還是那句話,包你吃香喝辣。”
沈泠被遲錦聞的腦回路給逗笑了。
這人……怎麼就這麼熱衷于叫她當他手下?
偏生每次出來,好巧不巧都能碰見他。
腦子還是個缺根弦的,任他們相處了這麼久,他都沒看出一絲端倪。
小賊?童養夫?
沒長眼睛的家夥,白瞎了這一張好臉。
“少跟我說些不知所謂的話。”
遲錦聞聽了,乖乖閉嘴,卻還是死皮賴臉地纏在沈泠身邊。
沈泠擺脫不了這人,就隻能蹙着眉,任由他纏在身旁。
兩人躍上一座茶樓的屋頂坐下。
天邊明月皎潔,街上燈火漸歇,獨獨這方酒樓茶肆聚集之地,人聲鼎沸,燈火通明。
“欸,金阙。”
沈泠雙手撐在身後,歪頭睨着底下人來人往:“這一年裡,衡京可發生了什麼大事?”
“大事麼?”
遲錦聞蹙眉想了下。
一年裡,衡京發生的事不少。
但能稱的上大事的——
遲錦聞偏頭看她:“沈家嫡女中毒,相傳命不久矣,可偏生出了個神醫,硬生生将她救回來了。”
沈泠颔首:“這事我知道。”
遲錦聞又道:“東安侯府謀反,鎮北王率金麟衛滅其滿門,家産盡數入了國庫。”
沈泠:“……這我也知道。”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遲錦聞有些狐疑,終是沒說什麼,又跟她細數一些不算特别重大的事。
周家嫡女周姝妤被選作太子妃,待及笄後便會跟季硯完婚;
白家的白景為了周家幼女跟家中大吵一架,被肅國公懸在房梁上抽了三日,躺了足足半年才能下地;
還有遲家的……
“嗯,遲家怎麼了?”
沈泠偏頭,隻見遲錦聞眉心緊蹙,眸光複雜,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莫不是,季珩也對遲家下手了?
這不合理啊!遲家手裡尚還有一部分兵權,季珩應當不會傻到跟遲老将軍硬碰硬才對。
遲錦聞躊躇了下,不知從哪裡掏出來個裝着清桂釀的竹筒遞給沈泠,輕歎一聲:
“遲家……跟沈家訂了婚約。”
“噗——”
沈泠方才入口的酒水噴了出去。
她露在外面的眸子瞪大,冷清的眼底罕見地生了震驚,瞳孔驚顫得緊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