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也沒打算遮掩,伸手取下了面罩,攤手笑道:
“如你所見。”
“沈小姐。”
遲錦聞湊得又近了些:“逗我玩得可還開心?”
“啧。”
沈泠擡眸對上他的眼睛,伸手把他推到一邊,腰靠在身後的石桌上,挑眉回他:“遲小将軍不也是裝成金阙跟我周旋?咱們誰也别說誰。”
“更何況——”
沈泠佯作思考狀:“依稀記得,遲小将軍在後面說了我不少壞話。”
“空有天資、沒腦子。”
“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有隐疾。”
“披着美人皮的千年老古董,終日就喜歡倒騰些酸詩。”
沈泠一字一句,步步緊逼。
分明她就靠在那處,分毫未動,但遲錦聞心裡就是莫名地生了些緊張感,呼吸都跟着一滞。
他偏頭别開視線,有些心虛地伸手抹了摸鼻尖。
“那個……當初是不了解你。”
遲錦聞說着,自己倒還生了些委屈,眼尾垂着看她:“你說我步伐虛浮、天資愚鈍,還說我那鳳凰郎君的名号都是浪得虛名。你可知就因為你這句話,我這一年裡……”
遲錦聞最後的話沒說完,被他吞進了肚子裡。
偏生就是因為這沒說完的半句話,倒顯得他更委屈了。
一向噙着笑意的鳳眸垂着,偏過去不看她。
沈泠忽地想起她上一世養的那隻小薩摩耶。
平日裡都是笑嘻嘻的,一生氣就會自己跑到一邊生悶氣,沒一會兒就自己消氣了,瞧瞧跑過來用爪子磨蹭她的手。
遲錦聞的頭發被風吹得微亂,瞧着極為蓬軟。
想摸。
沈泠就這般想着,下意識地把手伸了過去。
忽地,一隻橘貓從遠處跑來,躍上沈泠的肩膀。
粉白的爪墊踩着沈泠的肩,喉嚨裡發出呼噜呼噜的質問聲。
“喵嗚——”
【沈泠,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丢在府上——】
“沒有。”
沈泠回過神來,伸出去一半的手縮回來,把洛洛往肩上提了些,微微偏眸看向身後。
林笙意會,退到院子外面去望風。
遲錦聞聽見貓叫聲,擡起頭來,目光落在沈泠肩上那隻貓身上。
這貓也挺眼熟。
“遲小将軍,您特地跑來我的院子,莫非就是特地跑來跟我對賬的?”
沈泠清冷的聲音響在耳邊。
遲錦聞回過神,目光從洛洛的身上移開,總算想起了他這趟來的目的。
他來是找沈泠,讓她帶他去找林深的。
當時他想的是,林深既是女子,他又做了那些孟浪行為,自當對她負責。
既然林深不來找他,那他便自己找過來。
可……
林深就是沈泠。
是不久前剛和他二人退了婚的沈泠。
現在可難辦了。
“嗯?”
見遲錦聞久久未言,沈泠偏頭看他:“若小将軍沒事,那我便先走了。”
沈泠将面罩重新覆上。
遲錦聞還是沒有說話。
就在她轉身欲走時,忽地,衣袖被骨節分明的長指拉住。
“你要去哪裡?”
“有些事要去辦。”
沈泠頓在原地,看着緊攥着她衣袖的指節:“你還有事?”
“我跟你一起去。”
“可我是去尋侍從,你跟着作何?”
“我來當你的侍從。”
“……你的腦子是不是又出問題了。”
沈泠蹙眉瞥了他一眼,将衣袖從他的手中扯出來,聲音淡淡:
“遲小将軍若是沒事,便回去吧。”
“當初您答應我的事,可别忘了。”
沈泠走到院邊,輕車熟路地攀上高牆。
她伸手攥住槐枝,縱身躍進兩府之間的青石巷中。
此時已近戌時,夜色漸深。
一輪彎月從天邊緩緩攀上枝頭,月光順着枝桠間的罅隙落在巷子裡的青石闆上,明晃晃的。
沈泠往前走了一段路。
忽地,她回頭看向來人,眉眼微彎:“遲小将軍這是?”
“喚我遲錦聞吧。”
遲錦聞走到她身邊:“金阙能跟林深打馬看花,共坐飲酒,為何遲錦聞和沈泠就不行?”
“說真的,我真的挺欣賞你。”
遲錦聞湊近她,忽地調笑:“沈泠,你要不要當我的屬下?”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