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泠想了想,轉眸瞧向林笙:“依稀記得,側屋旁邊還有幾個空屋子,你便帶他們幾個住進去吧。”
他們幾個感情甚笃,林笙離開一年沒去瞧過他們,估計是想極了。
讓他們住得近些,正好叙叙舊。
“是!”
林笙喜不自勝,帶着幾個小家夥跑向側屋的方向。
臨走時,祝霓還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兩眼沈泠,瞧那模樣,似是想跟她再多說兩句話。
結果還沒開口,便被林笙一把拽走。
“姐姐!!姐姐你慢些——”
“呵。”
沈泠看着幾人走遠,唇角不自覺地勾起。
待側屋的門關上,沈泠擡步坐到槐樹下的石桌前,一邊把弄着桌上的槐葉一邊淡淡啟唇:
“遲錦聞。”
“怎麼,進我的院子進上瘾了?”
青槐高大的樹冠抖了抖。
下一瞬,紅衣少年從上方一躍而下,徑直落在沈泠身後。
數不清的槐葉被他的動作弄得晃落。
葉片紛飛間,沈泠回頭看着遲錦聞,挑眉問他:“聽牆角聽得可還盡興?”
遲錦聞伸手從她頭頂上取下一片槐葉,輕笑着回:“聽不盡興,看美人倒是盡興了。”
“如今一看,阿泠果真是仙人之姿。”
遲錦聞絲毫不掩飾眼底的欣賞,堂而皇之地坐到她對面,單手托腮瞧她,笑意吟吟。
“行了。”
沈泠實在是受夠了這人莫名其妙的話,直接冷聲開口問:“有事便說。”
方才在鬼市時,她便察覺到這人看她的眼神不對勁。
她本想引着他說出來,結果這人支支吾吾,就隻說些無關緊要的孟浪話。
沈泠猜着,以這人的個性,待回過神來,定會再來尋她。
果不其然,她猜對了。
“阿泠果真聰慧。”
遲錦聞的目光變得沉肅起來,脊背挺直,長指在石桌上輕叩。
“阿泠,應當知曉季珩打算對世家下手吧。”
“當然。”
“先前你叫我去尋的東西,查到了。”
遲錦聞從衣袖裡掏出一封密信遞給沈泠:“那日你說的那黑衣人,我留在錦茶軒附近的暗衛瞧見了,他不是消失在了錦茶軒内,而是從樓邊一處極小的罅隙穿過,藏身進了旁邊的燈坊内。”
“那處燈坊,名喚秋氏燈坊,三年前出現在衡京内,明面上是個賣燈的燈坊,實則跟錦茶軒幹得是差不多的勾當。”
遲錦聞說着,忽地頓了下:“不對,他比我更陰損。”
“我特地派人喬裝,在裡面探查了一陣。”
“那裡有個常客,時常在包廂裡一待便是幾個時辰,據查,似乎是鎮北王府的人。”
那散播流言之人,真的是季珩?
沈泠的目光一頓。
看來是她先前的猜測出了纰漏。
季珩的動作遠比她想象中來得快。
沈泠伸手接過遲錦聞手上的密信,不過簡單掃了眼,眉心便緊緊蹙起。
“那群刺客,也是鎮北王派來的?”
沈泠手上用力,忽地想起沈清臣先前那副欲蓋彌彰的樣子。
她就知道,那群地頭蛇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伸到衡京來。
必當是有位高權重之人能為他們兜底。
季珩。
沈泠的目光變得冰冷,指節緊攥。
那個坐着輪椅的人似乎浮現在她眼前,手上的銀蛇尾戒映着月光,分明眉目溫和,可拿刀将宮女一刀腰斬時卻分毫不心慈手軟。
如今看來,季珩已經開始觊觎沈家了。
想要暫時破局,隻得先下手為強。
“下手的還真是快啊。”
沈泠冷笑一聲,将那密信一點一點撕碎,抛灑在空中:“哥哥還尚未入官場,不過與季硯走得近了些,便已遭他忌憚。”
紙片紛紛揚揚,被風吹得零落。
沈泠蹙着眉,聲音帶着徹骨的寒涼:
“真是當我沈家無人。”
“沈泠,你冷靜些。”
遲錦聞瞧着她的模樣,趕忙握住她的手:“季珩手上有先皇給他留的底牌,不可輕舉妄動。”
“且不說現在皇上也明裡暗裡站在他那邊,就單論他現在手上還有着能調度邊關十萬将士的兵符,我們便動不得他。”
“那便就這般坐以待斃?”
沈泠冷靜下來,長呼出一口氣:“小将軍此番前來,大抵就是要跟我商讨這件事的。我說的可對?”
“不錯。”
遲錦聞察覺到手下的觸感,匆忙松開了手,起身背對着沈泠。
“阿泠可知我先前還有幾位兄姐戰死沙場?”
“自是知曉。”
遲錦聞仰頭看着天上的明月,負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
“我懷疑,當年他們的死有蹊跷。背後兇手,極有可能就是季珩。”
“所以——”
遲錦聞回頭,目光堅定地看向沈泠:“沈小姐,可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