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話,我正好要過去找閣主。”
林笙擡眸,悄悄打量了下君慕。
君慕正看着自己手上的傑作,忽地察覺到不遠處傳來的灼熱視線,唇角輕勾:“阿笙。”
君慕用鎮紙将畫紙壓住,挑眉看向林笙,一雙琉璃清瞳内泛起笑意:“我俊俏嗎?”
林笙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垂着頭恭敬應道:“俊……俊俏。”
俊俏公子笑了笑。
阿笙也太不經逗了,一逗臉就紅得跟個蘋果似的。
林笙站在原地,腦袋拼命垂着,耳根紅得滴血,恨不得把地面盯出個縫後鑽進去。
君慕瞧着,回身将窗戶打開一半:“好了,你先回去吧。”
她怕讓這小姑娘再待下去,整個人就要燙熟了。
君慕伸手,将臉上的人皮面具扯下,露出一張冷清似月的面容。
人皮面具不散熱,沈泠被悶得有些熱,臉上也沁出了些細汗。
沈家位高權重,不少人都緊緊盯着沈家人的一舉一動。
若是以沈家嫡女身份前去蒼瀾,怕是她還沒到蒼瀾,暗殺就來了不知道多少輪。而且此行山高路遠、危機四伏,哥哥若是知道她的心思,必定也不會讓她跟着。
如此,隻能先變換個身份。
她變成“君慕”,以扶月樓掌事的身份跟着前去,再叫阿笙扮成她的模樣在府中掩耳盜鈴。
阿笙的易容術已然小成,除了哥哥,甚少有人能看穿她的僞裝。
到時候隻要瞞住哥哥,她便能以視察蒼瀾扶月樓的生意,跟着使臣隊伍進到蒼瀾去。
去找找關于浮生的記載,順帶……
看看那幾個老朋友。
為了讓這掌事的身份坐實,沈泠提前幾月便易容成君慕,活動在扶月樓内處理大小事務。
最開始林笙還控制不住地喚她“小姐”,她說了許多次,現在終于換成公子了。
沈泠将人皮面具丢在一旁,拿起一旁的折扇,輕輕晃了晃。
“阿笙還不走?”
“小……公子,你受不得寒,怎麼還開窗戶?”
林笙蹙着眉,瞬間嚴肅起來,快走兩步到沈泠身旁,将窗戶關得嚴嚴實實,還将沈泠手上的折扇搶了走:“這個也不可以用!”
沈泠:……
“阿笙,我隻是畏寒、容易覺得冷,但也不是連分毫寒都受不得的嬌嬌。”
她體質如此,周身溫度都比尋常人低些,一到冬日就渾身冷如寒冰。
因此,她每至深冬便會自己待在府中不外出。
京中盛傳,是她當年中毒落下病根,所以畏寒怕冷,一旦吹了冷風就會卧床不起。
真不知是從哪裡傳來的謠言。
她将自己關在府中,确實是畏寒,不想吹冷風,但也不至于到一吹便不能行動的地步,她還沒有那麼嬌弱。
隻要她想,穿的厚些仍然可以自由行動。
沈泠看着林笙嚴肅的表情,輕笑一聲,伸手捏了捏她的臉:
“好了,你家小姐身體好着呢,吹些風也沒事的。”
“你先回府上去吧,晚上還有事要交給你做。”
林笙乖巧地站在原地,任由沈泠捏臉。
“屬下遵令。”
林笙等到沈泠捏完臉,便擡步離開了包廂。
沈泠将窗戶又推開一條縫,将畫紙上的墨迹吹幹。
墨水幹透還有些功夫,沈泠便站在一旁,目光掃視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此時正是一日中最繁忙的時候,街上人頭攢動,攤販遊走着叫賣。
沈泠饒有興緻地觀察着往來人群,忽地,她目光一頓,落在了一輛馬車上。
周家的馬車?
如果她沒記錯,因為周姝妤和季硯的事,周家最近一直焦頭爛額。
周家這個時候還有閑心在街上亂逛的,隻有那個常跟遲錦聞混在一起的周宴。
周宴是衡京第一花花公子,流連花坊,纨绔風流。
遲錦聞就是跟他在一起待久了,才從他那裡學了些亂七八糟的話,整日惹得她心神不甯。
沈泠又想到之前遲錦聞跟她說的那些話。
分明知道他這個人就是那樣,什麼風流話張口就來,她還總能被那些話弄得心尖一顫。
若不是她當初曾瞧見他跟别的姑娘也說過那些話,她險些就真信了他,自作多情地以為他心悅她。
沈泠又瞥了眼周宴的馬車,估摸着畫上的墨迹快幹了,正準備關上窗戶。
忽地,那馬車駛過路面不平處,上下颠簸了下,車簾掀起,露出馬車裡面的景象。
周宴坐在裡面,言笑晏晏。
而他身旁的,是一個身穿紅袍的郎君,雖然隻有一個模糊的剪影,但這影子太過熟悉,沈泠隻消瞧一眼,便知道他的身份。
遲錦聞?
這青天白日……他和周宴要去做什麼?
沈泠将桌上的畫紙卷成卷,收到一旁的木盒中。
她将人皮面具戴上,手撐着窗框翻下,穩穩落在不遠處的矮房檐上。
馬車漸漸往前,待離了朱雀大街,便猛地加速。
待駛至一處樓前,馬車才緩緩停下,沈泠也跟着頓下腳步,擡頭瞧了眼那樓上的牌匾。
春香樓。
衡京最大的青樓花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