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遲錦聞倒是消停了不少。
想來是在忙着清餘毒。
那些湯藥和藥浴,也得他費上好一陣功夫。
沈泠繼續扮着君慕的樣子,在扶月樓處理事情,暗中安排着去蒼瀾的行程,同時派林笙去尋了個人來。
扶月樓頂樓
沈泠坐在桌前,處理着扶月樓這一月來的事務。
纖長的指節執着毛筆,在蒼瀾那邊傳來的密信上勾畫,又添了兩筆上去。
她吹了下口哨,信鴿自窗外飛來。
沈泠将信綁在信鴿腿上,站在窗邊伸手放飛出去。
沈泠站在窗前,布冠素衣,清濯溫雅。
她看着信鴿漸行漸遠,目光微凝,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喚。
“小姐。”
林笙單膝跪地,擡眸看着沈泠的背影:“屬下回來了。”
“阿笙,那人找到了嗎?”
沈泠回眸淺笑,擡手叫她起來:“辛苦你了。”
林笙點點頭:“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
就是那人一直在酒窖裡待着不肯出來。
“馮公子正在酒窖裡。”
林笙說着,忽地頓了下,表情有些怪異:“他一進去便抱着酒壇子叫娘子,死活不肯出來。”
沈泠:?
一刻後,兩人出現在扶月樓底下的酒窖内。
扶月樓既是打着酒樓的幌子,美酒佳釀的儲備自然不少。
再加上沈泠跟遲錦聞的淵源,錦茶軒每年做成的清桂釀都會給扶月樓送上百十壇,全都放在這酒窖裡。
酒窖處在扶月樓地下,與外面隔絕。
放眼望去,遍地佳釀,滿室酒香。原先被分門别類地擺放在架子上的美酒被人一一拿下,飲盡後随手丢在地上。
一個雪衣郎君半倚在架子前,墨發松散地拿發帶紮了紮。
他左手拿着一個酒壇,仰頭将酒水灌進嘴裡,偶地從唇邊漏出些,蜿蜒着從唇角滑下脖頸。
一張俊顔染上醉意,像那桃中酒仙般秾豔迷人,又因着滿身白衣、身姿挺拔,生生地增了三分雪竹風骨。
紅绮如花,妖顔似玉。
眉梢染醉色,雪竹卧酒中。
這個醉鬼,便是荒栖那一手機關術冠絕天下的馮家少主——馮竹醉。
馮竹醉将酒壇中的酒一飲而盡,朗聲笑道:
“好酒!”
“這是大娘子,這是二娘子……”
馮竹醉踉跄着直起身來,在架子上左右挑選着佳釀,忽地眼前一亮,拿起一個酒壇掂了掂:“嘿嘿,娘子!我來飲你——”
說罷,他便傻裡傻氣地抱着酒壇,一邊大口灌飲一邊喋喋不休,全然将站在對面的兩人忽視了個徹底。
沈泠、林笙:……
沈泠偏頭看着林笙,眉心跳了跳:“阿笙,真的是他嗎?”
林笙有些猶豫,又拿出之前尋來的畫像來回對比,最後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似乎,大概……就是他。”
沈泠瞧了眼遍地的空酒壇,又看了眼靠在架子上傻笑的醉鬼,最終選擇阖眸接受現實。
她倒是沒想到,名滿天下的馮家少主,竟是這般模樣。
自他數年前入世,一直在各國之間來回遊蕩,好不容易探聽到他來了東熙的消息,沈泠便立即派林笙去将他請來。
如今看來,這馮家少主還是個酒癡?
她倒也能借此投其所好。
瞧着馮竹醉還沒有清醒的意思,沈泠忽地想起什麼,問了聲林笙:
“祝霓還是沒有消息嗎?”
祝霓最近也不知去了哪裡。
沈泠派人去問遲錦聞,他說是派祝霓出去執行任務去了。
有什麼事是需要祝霓一個醫師親自出任務的?
遲錦聞當真以為她好騙。
雖然她知曉遲錦聞不會随意亂動她身邊的人,但若是指望遲錦聞主動告訴她,怕是也沒指望了。
現在種種迹象都表明,祝霓是在麟阙裡憑空消失的。
沈泠派人沿着蛛絲馬迹查了好些時日,但擄走祝霓的人像是早有察覺般,将所有痕迹都抹除得極為幹淨。
“繼續查。”
沈泠聲音泛冷:“還有,盡量瞞着祝柏和祝旭那邊。”
這三兄妹平時看着不對付,實則感情極為深厚。
若是那兩人知道祝霓不見了,怕是要食不下咽,拼了命地跑出去尋她。
現在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
林笙乖巧應道。
沈泠點點頭,瞧着馮竹醉還沒有搭理她的意思,輕笑一聲,按下身旁的暗格,從裡面拿出一個小酒壇。
這是當年扶月樓初開時,她收到的諸多賀禮之一。
有價無市的東熙名酒,醉紅顔。
相傳,飲下此酒,恍惚之間,能窺得自己心中最想要的東西。
釀造此酒的技藝已然失傳,飲一壇便是少一壇,是真正的一壇難求的佳釀。
因得此酒盛名在外,不少人都慕名相求,在黑市上甚至有人用一處價值八千兩黃金的宅子去換,卻還是有價無市。
“馮公子。”
沈泠打開酒壇的塞子,清冽的酒香混着淡淡的桃花香氣,霸道地萦繞在整個酒窖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