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給橙官贖身的時候,特意調查過他的背景,知道他無母無父,家中剩一個事事不如他的好妒弟弟。”
包倩略微一歪頭,顯露出幾分嬌憨之态,可眼神如刀子般死盯展良,充滿殺意,若不是有人千叮咛萬囑咐保全展良性命,或許他早已在話語未盡之時一斧子剁下展良人頭。
曲少卿那日清晨也在驢車旁跟着,自然聽到展良與江根說的‘熟人作案’論,但兇手和被害人是親兄弟,也是太熟一點了吧。
“你是如何查到的?”
展良挑碗裡的紅燒肉吃,“我使了銀子。”
“戶部文籍科死闆一塊,連我也插不進去,你憑什麼?”
“我花銀子去歡場點了他兩位舊時同僚作陪,二人得知我在意他,想為他贖身娶過門,幾杯酒該說的都說了,我攔都攔不住。”
曲大人挑眉,頗為欣賞地點頭,這倒是有效一招啊。
包倩将手掌打開,掌中的筷子已然從中斷裂,被拆穿後的包大掌櫃再無做作笑容:“早知如此,就應該在那夜将你先斬後奏。”
二人都沒料到案發那夜與展良同床共枕的兇手竟然是包倩本人,此時揭穿真相都惡心的一跳,“啊,竟然是你!”
“沒想到你演技如此卓絕,明明察覺到我非橙官本人,也竟然敢向我索吻。”
曲詠枝撇嘴,現在包倩在她眼裡就是又大又黑喜歡吸女子血的蜘蛛精,“你膽子好大,竟敢親他。”
展良無奈中帶着委屈,“不然怎麼辦,跟橙官一起死,我還得過我的小日子呢。”她主要是真的怕死。
包倩聽到她倆嘀嘀咕咕,猛地将斷一半的筷子頭插入木桌,“閉嘴!”
兩人靜靜閉嘴吸溜面條。
包大掌櫃前去處理掌心傷口,曲少卿低聲,“你若是這般拆解,我就順通思路了。”她道,“你不會武功,從我弟弟那裡偷情結束後悄悄回到程宅。奸殺程香香時,包倩或許就在一旁觀看,殺人者駕着驢車帶上屍體離去後,他得知你趕回來便立刻穿上程香香的衣服躺在床上僞裝。隻可惜他錯就錯在誤以為你二人是妻夫關系,所以伸頭嗅你身上香味,而你朦胧中察覺不對,試探性地親吻他一嘴,他就此放下心,你卻因此識破對方。”
這就是展良占有的最大先機,程香香被埋屍之時,她已經躺在床上思索兇手什麼身份,什麼來曆以及什麼目的了。
“你果然敏銳,曲某自愧不如,佩服佩服。”臨到生命終結時,曲詠枝依舊在商讨案子,追查真兇,單這一點來說,展良也佩服對方的認真執着。
“他們兄弟倆……”曲少卿搖頭,“算了,也不重要。
人死了,兇手找到并自認不諱,江根被滅口,她二人生死不由己。
似乎一切就終止到此處,也罷。
“包倩的背後是展淑。”展良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幽幽開口,“強行收購欺壓香食府不過是個場面把戲,他們本身的目的是利用程香香高超廚藝入宮,為聖上擺席。那個勞什子美食大賽發起人就是你弟弟,他們所有人都是一個目的,在今日才女殿試的宴席上毒死皇室所有人。”
“……啊”若不是剛剛彼此交心,曲詠枝會誤以為展良此刻喝假酒在發瘋。
“朱涵,朱才女你還有印象吧,她前來殿試是個虛頭,此次目的就是要親眼在金殿上驗收毒殺結果。”
“……你”空氣突然稀薄,曲少卿喘不上來氣。
展良将凳子下面的匕首遞交過去,眉宇間滿是愧意,“對不住,我看穿這一切,卻沒有插手阻止。我也是幫兇。”
翡翠湖旁邊涼亭内,太女咽喉處插着一把金钗,她不可思議地望着眼前的展良,“哈啊……”想要問原因,卻已然說不出來話。
僞裝成姐姐的男子将手中的血擦幹淨,慢條斯理地道,“我本沒有想讓你活着離開永安,但我那位草包姐姐與我決裂之前曾帶回來一把傘,上面刻着一個‘泉’字。雖然我姐一無是處,是個隻知道享樂的廢物,但她從來不做無用之事。你猜,我猜中了沒有?”
景明檀捂住脖子,跌坐在地,失血過多,缺氧嚴重的她早已耳鳴,聽不到對方耀武揚威。
“景泉德是你安□□身邊的奸細,我自然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活了這麼久,隻是因為我需要通過他來掌握殿下你的動向。”展淑仰起頭笑開來,“如今我将他的骨灰埋在了學堂的花圃裡面,也算是個好去處。”
“太女殿下,這局棋,是我赢了。”
景明檀趴在地上,顫顫巍巍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拽住展淑的褲角,男子蹲下身溫柔地撫摸她的額頭,用哄小孩的語氣輕聲道,“放心,你不會寂寞,你的母皇已經先行一步,在路上等你了。”
密室外的狹窄棧道内,三人持武器與二十幾個殺手對峙着。
前來救人的曲詠葉左臂已被砍傷,卻依舊咬牙□□着揮刀,嘴裡還快節奏地将馬匹幹糧放置何處逃跑路線地圖身份憑證等都跟姐姐念叨一遍。曲詠枝額頭滿是汗,脖子底下卻是越來越冰涼,她心如擂鼓,哪裡還能分神聽弟弟後續安排些什麼。今日她受的震撼太過了,整個人似乎都已經失神,魂魄飄到别處去。
空間狹小,曲家姐弟二人目前占據上風,但堵着道路的人凝聚漸密,她們耽擱不起,多一秒便脫一分力,最終插翅難飛。
曲詠葉從腰間錦帶中摳出半個玉佩大小的黑球,潤而泛油光。他用指頭有節奏地彈着它,展良沒見過這東西,但第一直覺這不是個安全的好東西。
“良良,你帶着我姐出城,按我說的路線走,此後更名改姓再不要露頭。”一生傲嬌的侯府世子眼底泛起淚花。
這種情況下,是個傻子也知道他在交代後事,展良雙手不舍地拽住小葉子的衣擺,眼淚沒骨氣地嘩嘩往外漏,像個破漏鬥。
曲詠葉聽她在背後嗚嗚哭,眼尾的淚悄然滑下,反倒将最後一點喪氣都排解開來,斥道,“你哭個屁,真不知道你們展家孩子怎麼教的,女不似女,男不像男,簡直倒反天罡。”
“若不然,讓她們殺了我吧,我不想活了。”被訓斥的草包哭得更加厲害了,她真的隻是想要平平穩穩窩起來過個幸福小日子,為什麼就這般困難重重,她已經躲展淑躲了這麼遠,為何還會被硬生生卷入到這旋渦中。
她這崩潰一嚎反倒給了曲詠枝靈感,隻見少卿大人手中的短匕直接繞過展良的脖頸,将她挾持在自己身前,“不想讓她死,就全部退後。”
果不其然,前三個打頭進攻的殺手稍顯猶豫,曲少卿一看她幾人的表情就知道此事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