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當夜已深沉,心平氣和後的雲霄仙人就給自家弟子分析起了幫與不幫的差别來,對于是否送嫁一事,他老人家看得分明:“虧得你爹娘能想出來,以為促成藥王莊與不盈谷的聯姻,憑借他們兩家之力,就能救你的性命!”
是啊,商隽遲最初聽聞此事時,也是有想到這一環,他那親生爹娘就是奇怪,既可以安安心心将他交到師父手裡從此不聞不問了,卻又在十年間不遺餘力的為救治他的頑疾勞心勞力……可他們竟沒考慮過嗎,他這師父已然神通廣大到了可怕的地步,就算有一天真讓他爹娘找到救他的法子,倘若師父不肯放人,他們又能怎麼辦呢!
雲霄仙人的話曆來一針見血:“就算有誰醫術高明到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起步,他們卻不想想,自家孩子是個生來便沒了呼吸的,若非當初有我一念之仁,如今哪來的你……”
商隽遲點頭,是啊,承蒙你一念之仁,如今自己才被你拿捏在手無法反抗,想你這近十年讓人心驚膽戰的教養方式,果然,你是沒有辜負當年的一念之仁!
如今的天下,五國并立,無論朝堂或是江湖各有隐憂,此一時太平盛世,未來境遇如何卻不好判斷。
商隽遲知曉自家的爹娘定是想着趁如今天下尚且相安無事,便勞心勞力的想把自家孩子的頑疾給控制住,至少不叫他終身受制于人……但在雲霄仙人口中,他爹娘的作為卻是瘋瘋癫癫,不知所謂!
“你娘曆來就是個癡傻的,你爹本來還通曉一些道理,可自從得了你這個孩兒,你爹也變得愈發不可理喻了!難為他們這麼多年一直為你在發瘋,盡是做些無用之事,他們以為自己無所不用其極就能留得住你了?異想天開!”盯緊了對方的臉色,雲霄仙人盡管是以趾高氣昂的态度在對弟子發話,心裡卻是有所判斷的,隻待對方臉色一變,他立即就會有所收斂。
奈何,自己這弟子涵養太好,喜怒從不外露,激将法于他而已幾乎是毫無用處。于是,雲霄仙人變本加厲的又試探:“就算他們豁出性命了又能如何,他們做不到的事依舊做不到,人力極限便在那裡,而你的性命,卻是人力不可及……”
聽他如同家常便飯一樣的數落自己爹娘,商隽遲就算臉皮再厚心裡也不好受,不過經年累月培養下來,他早已可以談笑自若的迎合他:“是啊,人力不可及卻是師父力所能及嘛……”終究不敢直接沖撞他,隻能在奉承中轉移話題,“師父,想來你是不會拒絕人家今晚的請求了,畢竟你從來都這麼疼我,知人家為我考慮,你是不會讓我為難的,是吧?”
“自作聰明!”雲霄仙人數落他一句,卻是真的沒有拒絕,“這事如何去辦才能辦好,你心裡可有打算?”
“嗯,或許還得再想想……”其中幹系牽扯甚廣,一旦參與,難保不是蹚渾水。
藥王莊如今的家主蔣芝素,雖為女子且是美貌到曾經上過群芳譜的女子,卻是個豪烈個性,她所嫁之人乃是封國公主之子,身份極為顯赫;
不盈谷雖為邪道門派,不盈谷如今的谷主上官昉卻是貨真價實被封為了成國國師,成國君王醉心煉丹,對這位谷主很是倚重;
這藥王莊與不盈谷,兩家都不僅是江湖鼎盛的世家,更是與朝廷關聯的門閥。藥王莊的千金,不盈谷的公子,一位是封國公主孫女,一位是成國國師獨子,兩個都不是好惹的!
雖明白一旦牽扯其中,必然不是輕松應對就能過關的事,然而,在商隽遲心中,蹚渾水卻也有别樣的樂趣,總比天天對着師父無所事事好啊!
“你還道自己不會多管閑事!”沒有直言不許他去,在雲霄仙人心裡其實已然默許。不過,嘴上依舊不饒人,“便是你不去插手過問,萬物也自會繁衍生息,藥王莊嫁女,何苦讓你勞累?”
于雲霄仙人想來,這孩子定是想着要去天南海北的走走,自己總是将他拘着不許他亂來,隻怕他心裡是埋怨自己不肯讓他見世面吧!
商隽遲看看又要對自己講大道理的師父,愁苦之下計上心頭:“師父所言極是,不過,萬物是自會繁衍生息,不須得誰去擔心,可一旦聽之任之,誰和誰繁衍這是個問題啊,還有……”
雲霄仙人悶聲回應:“還有什麼還有!”
商隽遲頓了頓才道:“如何繁衍……”
雲霄仙人嘴角一抽,立時臉色微紅,好在這孩子道行尚淺,且是看不到他此刻的窘态。
“懶得再理你!”雲霄仙人嗔怪一聲,随即隐去了身形。
眼見師父急匆匆的躲開了,商隽遲長舒一口氣……好吧,他這無堅不摧,實力強悍到甚至可以比肩神明的師父,果然還是有臉皮薄這一個缺點的!但凡是被說急了,隻要同他胡言亂語幾句便能将他吓到,真是百試百靈!
這一晚,許是之前太過心驚膽戰,一下輕松之後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商隽遲自覺睡得還算舒坦,隻是他有所不知,他那害口實羞的師父啊,他老人家還以為自己的弟子今天經曆了太多,會郁結滿腹無法入睡,本想親自哄他入睡來着,哪知這孩子倒床就睡,似乎是完全不受影響的,着實沒心沒肺……
今天之事,本在元集真預料當中,何須去躲,反正躲了這一次,還有下一次,那個人,始終是這孩子的心結,是心結就得解開!
所以,就是故意讓他們碰上的!
元集真其實挺好奇,過去那個他口口聲聲說要去找的人,時隔一年讓他再遇見,他會怎麼做?
是啊,紅兒會怎麼做呢?
一年以來,元集真被這個問題困擾着,是躍躍欲試的想要親眼見證,可真到了這一天,他又有些……怎麼說好呢,這絕不是害怕,他隻是有些猶豫罷了,萬一再讓他們遇上,紅兒還是要和他走,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