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記得。”言諱道。
“師叔,當時情況危急……”賀雲洲替他辯解。
“若無藥可救,那便是天命。以毒攻毒本就不是正道,醫者立身不正更是大忌!”卓堪斥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自己說,該怎樣罰?”
“師父規定,本門弟子,不可用毒。若有違反,逐出師門。”言諱垂頭道。
剛開始陸知涯還不明白狀況,但聽說言諱被逐出師門,也慌了神,慌忙開口求情:“前輩,是我死乞白賴求言諱的,要罰就罰我吧!”
“世上救人的方式有千百種,他非要選歪門邪道!”卓堪生氣,從香案上取下戒尺,照着言諱背上狠狠抽了一記,打得他身子前傾,雙手不得不撐在地上,疼得直吸氣。
“師叔!”賀雲洲聽滿意報信說情況不對,忙趕過來,也在卓堪面前跪下,“師弟身子單薄,這幾日也是勞神費力替程念治病,求師叔從輕發落!”
卓堪高高舉起的戒尺被賀雲洲攔住,幾次發力也沒能抽出來,于是幹脆将戒尺一擲,厲聲道:“就在這裡跪着,跪到長了記性,下次不敢再犯才準起來!”
說罷,他怒氣沖沖出門,獨自回屋去了。
這已是法外開恩,陸知涯和賀雲洲就算有心求情,也不敢現在就去,隻好等言諱先跪着。
入夜,前院隻有香室裡燈火通明,照映着言諱瘦削的背影,筆直地立在中間。賀雲洲站在院子裡望着香室的方向出神,李娴默默走過去,牽着他的衣袖,陪他一同站着。
賀雲洲牽了她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輕輕摩挲。
“言諱他身子能撐住嗎?”李娴擔憂道。
“有師叔在,不用擔心,明日一早便去向師叔求情,過了一夜氣也該消些。”賀雲洲苦笑,“難怪他着急替程念解毒,大概算着師叔快回來了。”
“前輩怎麼對言諱用毒如此生氣?”李娴不解道。
“說來話長。”賀雲洲拉着她在涼亭裡坐下,“師叔本來還有個同門師弟,天資聰穎,被師公寄予厚望,成為一代名醫,他卻因為迷上制毒解毒,走了歪路。為了得到稀有的毒藥原料,甘願被權貴利用,以緻最後走火入魔,不惜用自己身體試毒,年紀輕輕便丢了性命。從那以後,師叔便不準門下弟子再用毒,一經發現,必定嚴懲。”
“看來前輩也是傷透了心。那言諱怎麼辦?”李娴焦慮。
“現在就看程念了。”賀雲洲道,“從小師叔就寵愛她,比對自己徒弟好多了。她若去求情,頂我們說一百句。”
正說着,隻見陸知涯急匆匆過來,去敲卓堪的房門。
“前輩,程念吐血了!”陸知涯焦急萬分。
卓堪聞言,忙往後院去。賀雲洲和李娴也趕了過去。
李娴隻覺得自己心跳到嗓子眼,看着程念嘴角烏黑的血迹,更覺得呼吸都凝滞了。
卓堪手指搭在程念右手脈上,臉色倒是慢慢緩和下來:“不必驚慌,這口淤血吐出來,毒也去了七八分了。”
聽他如此說,衆人才放下心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提心吊膽,如今見他都如此說,那定然沒有大礙了。
陸知涯擰了手巾來替程念擦去嘴角的血污,程念輕咳了一聲,緩緩醒過來。
“師叔……”程念聲音虛弱,想掙紮着起身。
“好好躺着,”卓堪拍拍她的手,溫和道,“這些日子也是辛苦,比打一場仗還累吧?”
“辛苦言諱了,若不是他,我怕是見不到師叔了。”程念微微笑道。
“你少替他說好話。”卓堪闆着臉。
“您不會是懲罰他了吧?”程念皺了眉,焦急得快哭了,“都是我不好。既然現在我已經無事了,應該跟他一起受罰才是!”
陸知涯會意,忙扶着程念坐起來,輕輕替她拍着背順氣:“你這樣子,哪裡還能承受得了懲罰,是我再三求了言諱他才答應的,要挨罰也該我去才是!”
卓堪知他們唱戲要替言諱求情,就事論事,言諱也沒做錯什麼。他瞪了跟前真意切演戲的兩個人一眼,無奈道:“滿意,去叫他起來。”
“是!”話音未落,滿意已經跑出房門。
“多謝師叔寬大!”程念笑道,“以後我替師叔盯着,他若再犯,定是一頓好打!”
“好好休息,若有什麼不舒服,便過來叫我。”卓堪無奈地笑道。
他起身轉頭,眼神無意中掃過賀雲洲和李娴十指緊扣的手,瞬間一愣。
離開河州時匆忙,他們沒有帶走行禮。這裡也沒有女裝,隻能找了幾件言諱的衣服替換,所以李娴仍是男子打扮。
賀雲洲見卓堪面色不對,便知有了誤會,他一面握緊了李娴想抽開的手,一面慢條斯理跟卓堪解釋道:“之前忘了跟師叔說明,李娴是女孩兒。”
陸知涯忍不住笑出了聲,忙捂住嘴。
卓堪也有些尴尬,隻闆着臉哼了一聲,忿忿不平往外走:“你們這些小輩,沒一個讓我省心的,一天天的花樣百出,還不如不回來,眼不見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