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頭還沒回過神來，賀雲洲和李娴已經走出茶棚，翻身上馬，翩然而去。

“遇上有錢人了。”把頭呲笑着看看桌上的銀子，對老闆道，“兩盤牛肉十個餅，我要帶走！”

林間陰涼，賀雲洲和李娴打馬徐行，李娴不解道：“你為何要告訴他我們真實去處，又為何要替他付賬？”

“這一路上難免不會再遇見，先說了，免得後面遇見尴尬。”賀雲洲道，“我們二人這扮相，就是富戶公子偷偷出門遊山玩水。花錢當然要大手大腳，學着江湖豪爽的氣質。”

“你昨晚不過看見馬車進了貨棧，如何知道就是他們押送？”李娴追問道。

“你可記得洛州那個袁掌櫃？”賀雲洲道。

“記得，請陸知涯去相宜樓的錢莊掌櫃，袁懷禮。”李娴瞬間恍然，“他是去甯州開了貿易行做貨運，之前還讓陸知涯引薦要跟甯王認識，莫非就是他在幫忙運宮燈？”

“正是。”賀雲洲笑道，“這袁懷禮倒是有些本事，這才多久，就深得甯王信任。”

“你會把消息傳去京城嗎？”李娴問。

“你覺得呢？”賀雲洲悠閑道。

“若是我，就先等一等。反正也不是秦離憂負責，看京兆尹和巡防營能查出來什麼結果，搞不好還能趁機分辨出人心朝向。”李娴道。

“正是。”賀雲洲滿意地點點頭，“陛下要查的結果，宮燈不過是個幌子。就是不知道京兆尹和巡防營那些人能不能秉公辦理。”

烈日炎炎下，隆華殿外京兆府尹姚若廉站在門外通身大汗淋漓。馬岑不忍心，默默過去，低聲對他道：“姚大人，往那邊陰涼地挪挪？”

“多謝内官。”姚若廉嘴裡道謝，卻不敢移動腳步。

馬岑歎了口氣，對旁邊内侍一擡手，内侍忙從一旁取了傘來，撐在姚若廉頭頂。

“大人不必過于惶恐，陛下也就是問問案情進展而已。”馬岑安慰道。

“是是。”姚若廉摸出手帕來擦汗。

殿門打開，趙陵從裡面出來，看姚若廉的官服已經被汗浸濕顯得有些狼狽，也低聲道：“姚大人久等，陛下請大人進去。”

“多謝右相。”姚若廉戰戰兢兢行了禮，跟着馬岑往殿裡去。

殿内陰涼，姚若廉汗濕的官服貼在背脊上，一陣陣發涼。他跪下行禮，不敢輕舉妄動。

“免禮吧。”明德帝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馬岑，給姚大人上茶。”

“是。”馬岑在殿外應道，不多時，他便端來一盞熱茶。

“大太陽下曬太久不宜飲涼水，先喝了茶再回話吧。”明德帝和藹道。

“謝陛下！”姚若廉險些感激涕零，忙雙手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宮燈失竊一案可有進展？”明德帝問道。

“回陛下，除開之前在谯花樓後院牆上發現磨痕，并沒有新的線索。臣派去查訪宮燈制作匠人的手下，也暫時還沒回來。”姚若廉心虛道。

明德帝嗯了一聲，緩緩道：“你沒有編造證據隻為草草結案，這很好。我想要真相，不管需要等待多久。”

姚若廉撲通跪倒，伏在光亮可鑒的地磚上，哀呼道：“臣無能，讓陛下憂心！臣知此案關乎京城安定和朝廷體面，不敢有絲毫怠慢，隻是臣能力不濟，不能盡早破案！”

明德帝起身過來扶起他，依舊和藹道：“此事換誰都沒那麼快能破案，朕知你夙興夜寐，并沒有要責怪的意思。”

“是！”姚若廉哽咽道，“陛下體恤，臣更加惶恐。”

“朕已經跟秦離憂那邊說過，若你需要幫忙，盡可直接找他。”明德帝拍拍他的手臂，“希望你不要辜負朕的期望。”

“臣九死無悔！”姚若廉跪下叩頭。

“好了，先去吧。一切多多當心。”明德帝笑道。

姚若廉小心退下，出門來才長舒了口氣。馬岑讓内侍送了塊熱水浸過的面巾過來讓他擦汗。

“多謝内官。”姚若廉邊擦邊道謝。

“姚大人辛苦了，可要我派人撐傘送大人出去？”馬岑笑道。

“不必麻煩了。”姚若廉回了回神，看着外面曬得發白的地面，層層疊疊屋檐上琉璃瓦金燦燦一片，有些刺眼。

“那大人慢走。”馬岑微微躬身。

姚若廉貼着長街的牆根那不到一人寬的陰影往宮門去，快到門口，正好遇見秦離憂從甬道角門裡出來。

日常巡視，他隻穿了鐵甲，沒戴頭盔，一頭白發在驕陽下有些晃眼。

“姚大人。”秦離憂拱手招呼。

“秦大人，如此天氣還要穿着衣甲巡視，甚是辛苦。”姚若廉還禮道。

“姚大人這是才從陛下那裡來？”秦離憂問道。

“正是。”姚若廉想起陛下讓他可以找秦離憂幫忙，笑道，“以後怕是要麻煩秦大人了。”

秦離憂看了一眼萬裡無雲的天空，皺眉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大人可願意到值房喝杯茶？”

“若大人不嫌棄，我倒是很願意叨擾。”姚若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