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址是在一個中式庭院設計風格的餐廳,聽說是大老闆的産業,設計也是出自“JIYU”之手。
雖說深處鬧市,但也鬧中取靜,既不脫離城市熱鬧的氣息,也不缺乏中式特有的風雅美學。雪花的堆積恰巧與漢白玉砌成的牆面相得益彰,純潔無暇又如玉般通透清潤,也更為此處的靜谧雅緻增添了濃郁的氛圍。
水波、蘭香、茶花、樹影,中式的要素圍繞在了這院子裡。品着茶,賞着雪,吃着點心偶爾搭上幾句話,也确實是一個可以療愈身心的好地方。
如果,沒有段祁燃在的話。
俞妧想,那她一定更滿意這個地方。
端起杯茶遞到唇邊抿了一口,淡淡的普洱香氣瞬間彌漫在口腔。她坐在了段祁燃的正對面,所以她的腦袋幾乎都是低垂着的,不然就是假意欣賞别處的風景,又或者和身旁的同事唠會嗑,總之就是避免與段祁燃的眼神接觸。
俞妧剛準備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上第四杯茶,手肘處的衣服好像被人扯了扯,她側轉過頭看了一眼,一女同事便湊了過來壓低聲音對她道:
“欸你發現沒有?你看大老闆手上戴的戒指,想不到年紀輕輕的居然已經結婚啦。”
指尖輕顫,被杯裡的茶水燙了個激靈。她不動神色地轉眸目視着前方,那人修長的指骨上,赫然戴着一枚戒指。袖口遮擋,俞妧看不清,但那冷白調的燈光直直打在那枚銀色的素圈上時,還是不可避免的,刺痛到了她的眼睛。
“段總年輕有為,結婚了也正常。”俞妧壓下心底的情緒,佯裝鎮定地附和了一句。
俞妧說完這話,便扭頭看向了别處,似是刻意的,不想再把注意力落在眼前那人的手上。
但她沒注意到的是,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側臉。段祁燃慵懶地靠坐在那,手指輕轉着那戒環,瞳色驟然冷卻。
菜品陸續上齊,精緻的佳肴實在讓人難以抗拒,口味整體偏淡,也比較符合粵城人的口味。大家舟車勞頓了這麼久,等吃到食物的那一刻,一天的疲倦也瞬間消散了不少。
诏姐作為公司的資深管理層,自然也是得主動客套幾句。她盈盈淺笑望向段祁燃,端起茶杯感謝道:“多謝段總給我們準備的接風宴,還特意迎合我們的口味找了這家餐廳,您真是太體貼下屬了。我以茶代酒,敬段總一杯。”
恭維的話段祁燃聽過太多,因此神色并沒有什麼變化。他眉眼輕擡,看向孟诏,語調輕緩帶着疏淡:“客氣了,孟經理為公司培養了這麼多人才,我應該感激才是。”
俞妧的筷子沒夾穩那塊紅燒肉,不小心掉落在了桌上,髒了那塊刺繡墊巾。她餘光瞄向段祁燃,總覺得他話裡有話,細細聽來,總覺得他帶着些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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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原先漫天繁星也逐漸被烏雲遮蓋,滿城白雪也被潑上了一層暗漆。蒙蒙雨絲夾雜着飄雪落下,敲擊着屋檐,砸亂了心神。
這場接風宴也算是到達了尾聲,俞妧拿起勺子挖着酪糕,側耳傾聽着他們的談話。她向來喜靜,鮮少會主動加入話局,況且眼下這處境,俞妧隻想安安靜靜地度過這個難熬的夜晚。
但往往這時候,越怕什麼就必定會來什麼,像是上課低頭默念着老師可千萬不要喊自己的名字,但往往被叫到的,就是自己。
“俞組長。”
勺子碰到瓷碗邊,一聲清脆的響。俞妧側着頭望過去,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應道:“嗯?”
“到你啦。”
“什麼?”俞妧走神了,并未聽清剛剛大家在談論些什麼。
“我們剛剛在讨論各自的對象呢,俞組長長得那麼漂亮,肯定有男朋友了吧。”
俞妧搖搖頭,應得也幹脆:“沒有。”
問話那人似有些微訝,緊接着往前湊了湊,又問道:“那俞組長找男朋友有什麼标準?我們要是有合适的,也可以給俞組長介紹介紹啊。”
其實俞妧并不喜歡聊這種話題,但眼下絕大部分同事的目光都已經聚焦在了她的身上,此刻要是閉口不談,倒也顯得太過清高。她緘默了幾秒,唇角略抿,而後悠悠開口:“我找男朋友沒什麼要求,我喜歡的就好。”
這個答案對于在場的人而言,跟沒答案其實沒什麼區别。就當大家覺得不過瘾想繼續追問下去的時候,今晚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段祁燃卻突然開了口。
一道輕嗤,氣場過于冷然,看向俞妧的眼神毫不掩飾,帶着明晃晃的譏嘲。
“俞組長這要求可真高啊。”
内心陡然一緊,俞妧看着他的眼睛,卻不敢接話。也幸得他沒繼續追說下去,可這語氣裡帶刺,還是讓一旁的孟诏發現了端倪。
孟诏:“你和段總認識?”
俞妧壓下那股難以磨滅的心虛,但臉上卻依舊淡定自若,回望孟诏一眼,道:“不認識。”
孟诏有些不信:“那我怎麼覺得段總剛剛那話...好像有些不高興?”
俞妧瞬間恢複了那職場老油條的狀态,半開玩笑道:“诏姐,這些個大老闆一向陰晴不定,我們這些做下屬的,還不是隻有點頭默認的份?”
孟诏一聽,倒也覺得有道理。況且大家這會才剛到絡城,俞妧認識段總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也隻是壓低聲音對俞妧叮囑了幾句:“我也聽說段總這人脾氣不太好,除了工作上的彙報,平常你還是少走近的好。”
“好的诏姐,我知道了。”俞妧恨不得離段祁燃十米遠,哪還會自讨不痛快地故意接近他?
終于熬到了這場接風宴結束,雨水的澆灌把積雪融化了些,但也使得溫度更低了。俞妧在屋檐下躲着雨,往手心哈了幾口暖氣,搓了搓手,伸進了口袋裡。
她們組剛來到絡城,目前也都先住在了同一家酒店,隻是這車的位置剛好隻夠容納四個,再加上有一同事提前離席,因此剛好還多出了一個人。而作為組長的俞妧,當然得先照顧自己的組員,因此大手一揮大方地表示讓她們先回去,自己稍後再打輛車就是了。
同事們都走了,耳邊充斥着雨水砸在房頂處的喧噪聲,她掏出手機查看,顯示目前排隊人數還有二十三位。
真該死,這荒涼的地方到底是誰選的址!都這麼荒蕪了,怎麼還有那麼多人在打車?
想到這,俞妧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一陣陰風嗖了的一下從後背吹過。她顫了一下,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眉頭緊鎖,不安地咽了口唾沫。
蓦地一瞬,一道強光打在了俞妧的眼前,她眼睛被刺得睜不開眼,下意識擡手擋在眼前。
彼時雨滴的嘈亂中,多了一道與現下溫度無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