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遲溫軟的聲音回蕩在走廊裡,被風暴擠壓成斷斷續續的字節。
時相儒從懷裡掏出一個溫熱的物件,塞進江遲遲手中。
“我在等你吃飯。”
江遲遲低頭,望見手裡被錫紙包裹住的兩根金燦燦的玉米棒子,語氣遲疑,“你在...等我?”
“嗯,我之前去廚房熱了一些吃的。”時相儒把頭發向後抹,露出硬朗的額頭,“但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又不想打擾你睡覺,所以隻好在你門口等。”
“其實,我可以自己去廚房的...”
“現在廚房已經沒吃的了。”時相儒指着頭頂的應急燈,“遲遲你沒發現嗎?招待所停水停電了。”
江遲遲後退一步,按下房間主燈的開關。
果然和他說得一樣,燈泡毫無反應。
看來是台風刮壞了供電系統。
“招待所本來還剩了一點食物,可惜沒水沒電,現在也沒法兒加熱。他們正在往這兒調發電機,但依照現在外面台風的情況,等他調過來還要一會兒。”
時相儒指着兩根玉米,“那是我之前在廚房拿的,就是怕你醒來會餓...應該沒冷吧?我揣在懷裡暖了很久的。”
熱意從錫紙湧上她的指尖,像暴雨天裡突然亮起的一盞小夜燈,搖搖晃晃地烘幹了所有潮濕的委屈。
江遲遲喉間忽然泛起酸澀的暖意,指節無意識地蜷縮進掌心,卻觸到殘留的體溫。
這個男人,會在台風天守在她門外,隻為能讓她吃上一頓溫暖的晚餐。
“看,我還拿了這個!”
時相儒像變魔術似的,從身後摸出兩根瑩白色的蠟燭,遞到她手裡。
“我記得你最害怕這種暴雨天,今天停電了,你用蠟燭将就一下吧。”
江遲遲左手拿着蠟燭,右手握着玉米。
蠟燭驅散她眼前的黑暗,玉米撫慰她空蕩的肚腩。
這個男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貼心了?
幾分鐘前被她親手拉黑的微信還躺在手機裡,可此刻,隔着錫紙傳來的溫度卻像春汛,把凍結在對話框裡的委屈都泡得綿軟。
台風卷着碎玻璃撞在窗框上,發出陣陣不甘的冤鳴,恨不能替時相儒将那愧疚之意宣之于口。
應急燈的昏暗白光下,時相儒身體站得筆直,黑色的沖鋒衣染上發黃的污漬,這是從前潔癖的他絕不能忍受的事情。
但現在的時相儒,願意陪她守燈塔、為她忍耐小旅店的枯燥。
或許,他真的有所改變。
即便那張嘴隻攻不防,他的身體卻始終記錄着愛她的模樣。
“時相儒。”
江遲遲擡眸,望進男人的眼裡,“你吃過了嗎?”
時相儒嘴角微微上揚,很快被他壓了下去,“咳,沒呢,想等你一起。”
江遲遲側過身子,“進來一起吃吧。”
終于能進去她的房間了!
時相儒握拳捂嘴,不想讓江遲遲發現自己内心的竊喜,“嗯,好。”
他腳步還未動,聽見身後傳來渾厚的男聲。
“遲遲啊,睡醒了嗎?”
是鐘楚昭。
時相儒閉眼,深吸一口氣。
不是吧?現在?!
電光火石之間,時相儒已經重新整理好表情。
“舅舅,你怎麼來了?”
鐘楚昭穩步走到房門口,提起手中的塑料袋,語氣慈祥。
“這不是感覺你快睡醒了,怕你餓着,給你帶了點吃的。”
鐘楚昭把塑料袋交到江遲遲手中,“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這是台風來之前,我讓下面的年輕女孩兒去買的,希望能合你的胃口。”
江遲遲朝袋子裡淺看一眼,薯片、巧克力、自熱米飯...甚至還有礦泉水,準備的十分充分。
女孩兒乖巧回答,“謝謝舅舅,我都喜歡吃。”
“喜歡吃就好,不夠就跟舅舅說,辦公室裡還有呢...”
鐘楚昭和善地拍拍女孩兒的肩,轉身,像是剛看見時相儒一般,“哦,你怎麼也在遲遲房門口?”
時相儒假笑,“巧了,我也是來給遲遲送晚餐的。”
鐘楚昭瞧見女孩兒手中被錫紙包着的玉米,“小夥子有心了。”
然而話鋒一轉,“晚餐既然都送完了,那還杵在遲遲房門口幹什麼呢。”
防他像防賊!
時相儒:“這不是見鐘局您來了,特意跟您打個招呼。”
鐘楚昭不吃他這一套,“招呼打完了,可以回去了。”
時相儒磨着犬牙:“...好。”
他看向江遲遲,“遲遲,你早點休息,有事兒叫我。”
女孩兒點頭應下。
鐘楚昭送走時相儒,自己也不便多留,隻是叮囑她幾句千萬别亂跑,有事兒直接給他打電話。
江遲遲乖巧答應。
鐘楚昭厚重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走廊,江遲遲卻站在門前沒動,房門大開着。
走廊的另一端,809的房門悄悄打開。
江遲遲像是早有預料,偏頭看向探出腦袋的時相儒。
“舅舅走了,進來吧。”
時相儒眯着眼,笑得像隻偷腥的狐狸,腳底生風地溜進江遲遲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