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蘭台擔心橋上那陣騷亂會波及過來,忙和姐姐乳娘們抱緊孩子,卻叫蕭淳譽去橋上看看情況。
蕭淳譽不太想去看,道:“這種熱鬧有什麼好看的?”
蕭淳譽正擔心騷亂擴大誤傷無辜之人,再者橋上又是人擠人的,若發生踩踏,後果不堪設想,不等聶蘭台說完就踩着橋欄往騷亂處奔過去。
騷亂中心被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洩不通,蕭淳譽撥開層層人牆,隻見一名身着華服的壯年男子以一種極度痛苦的姿勢蜷曲在地上,雙手捂着裆部,連聲慘嚎。
盡管此人渾身髒污,頭發散亂,鼻青臉腫,但是就着大橋欄柱上的微光,蕭淳譽仍然毫不費力地認出來他是張覓。
瞧那狼狽之态,适才必然是挨了一頓慘酷的毒打。
蕭淳譽瞄一眼張覓死死捂住的裆部,頓時好笑,暗想這厮好歹是官宦世家的公子哥,被人如此當街毒毆,多半是因為色膽包天,冒犯了冒犯不起的貴人,被打也是活該。
圍觀者們指着張覓議論紛紛,無不是一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的神情,蕭淳譽正想找個人問問緣由,忽見聶笃行拉着一名年輕姑娘匆匆往這廂擠過來。
兩人都是氣喘籲籲的,顯然是從遠處跑過來的,那姑娘急聲道:“諸位,諸位,請讓一讓我!我是大夫,我聽到有人呼救,請問可有人受傷?請讓一讓,多謝……”
聶笃行一邊幫她開路,一邊大聲道:“大夫來了,大夫來了!請大夥兒讓讓,救人要緊,請大夥兒都讓讓!”
蕭淳譽本想上前跟聶笃行打個招呼,見他着急忙慌地護着那姑娘,自己出面反而把那氛圍破壞了,當下笑了笑,幹脆隐到了人群後面。
兩人好不容易擠到了張覓身邊,蕭淳譽卻一把拉住聶笃行,笑道:“确實有人受了傷,不過不用你們去操心,他家有的是錢财奴仆,你叫你的大夫朋友别辛苦了。”
張覓還在鬼哭狼嚎,樊雪音看了他一眼,急道:“這怎麼行?我聽他的呼聲不太對勁,必是傷到了緊要部位,人命關天,我們豈能袖手旁觀?”
她轉身在張覓身畔蹲下,問道:“請問這位大哥,你傷到哪了?我是大夫,我給你看看吧。”
張覓睜開眼睛睨了她一眼,哼唧道:“你一個黃毛丫頭,裝什麼大夫?快,還是快點把我送醫館吧,再耽擱下去我就要死了!”
聶笃行早就認出來他是張覓,聞言忙拉起樊雪音,冷笑道:“他既不識好歹,咱們就别管了,讓他死他的!”
樊雪音見張覓兩隻手都緊緊捂着裆部,看來是傷在那裡,她一個姑娘家确實不好替男子醫治那個地方,何況又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當下便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來兩枚黃豆大小的藥丸。
“我這裡有止痛鎮傷的丹丸,你吃下去,或可減一點疼痛。你且忍耐一會兒,我們送你去醫館。”
張覓接過藥丸,道了聲謝。
他剛想把藥丸塞嘴裡,忽聽邊上一人大聲道:“嗨,姑娘你救他幹什麼呀?這人色膽包天,又長得一雙狗眼,認不得嘉清郡主,竟敢調戲郡主,這才被打了個臭死!現在被打折了一條狗腿,子孫根也叫人踹廢了,隻怕神仙都救不回來,真是活該!”
有了此人帶頭,人們紛紛叫嚷“活該”,都說嘉清君主是為民除害。
樊雪音終究醫者仁心,心想那個地方她不方便醫治,斷掉的腿還是可以幫他接一接,以免他将來落下腿疾。
于是溫言對張覓道:“大哥,你傷了哪條腿?你願意讓我瞧瞧麼?”
張覓見周遭的人都在幸災樂禍,就這一個小姑娘不嫌棄自己,願意相助,不禁心中感動,哼呻道“右腿,動不了,疼得厲害!”
樊雪音道:“好,我給你按一按,按到疼的地方你就說。”
張覓這下也不小瞧她是黃毛丫頭了,乖乖配合,樊雪音很快确定是腿骨錯位,能治。
當下對聶笃行道:“你來幫我一下,我要把這人的腿骨正一正,你幫我按住他。”
聶笃行雖憎惡張覓,卻對樊雪音言聽計從,連忙照她的吩咐按住張覓右腿。
别看樊雪音一個瘦弱少女,力氣卻大得驚人,雙手按住張覓的右腿摸索了一陣,衆人忽聽“咔”的一聲,似是骨頭撞擊之聲,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動作。
隻見張覓随即又像宰豬一般嚎起來,手連裆部也顧不得捂了,渾身僵着地挺在那裡,顯然痛到了極點。
樊雪音道:“你的斷腿我已給你接好,現在我給你固定起來,你不要亂動,三個月内不可站立,半年之後方可行走。”
張覓嚎道:“你是給我治腿,還是害我啊?怎麼比剛剛還疼了?”
聶笃行喝道:“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早知你如此狼心狗肺,就讓你躺在這裡被人踩死算了!嫌我們阿音治得不好,信不信我把你的腿弄回剛才那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