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你呢，去哪都不會丢下你的。”

那晚，洛姝後來對池煜說：“我感覺自己被他和媽媽抛棄了，他們都不要我了。”

池煜摸着她的頭，強調好幾遍，去哪都不會丢下她。

“為什麼？”那時，她近乎天真地問。

池煜很淺地笑了下，回答她：“因為我是你哥啊。”

原計劃定在一星期後返程的粱城之旅，在蘇望月的提議下延長了半個月。

洛姝遲來已久的初潮在逐漸減輕的疼痛中結束，終于可以赤着腳踩在沙灘上，觸碰鹹濕的海水，近距離欣賞漂亮的海。

可她沒什麼興趣。

夜幕降臨，吹到臉上的風都是暖的，她躺在沙灘椅上，興緻缺缺地看着遠處帳篷裡，池煜正在把烤串擺在烤架上。

他頭發長了，有些遮眼，有層次感的短發在風裡晃晃悠悠，并沒有影響到他手裡的動作，因為他做任何事都是凝神聚氣的認真模樣。

洛姝看得出神，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他說的那句“因為我是你哥啊”。

說得很直接，也很理所應當，好像他倆就該是這樣發展才對。

若是換作以前，洛姝會覺得有池煜這個哥哥很好，可自從反應過來喜歡他之後，再聽到這句話有些難以接受。

——誰要當你妹妹啊！

——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嗎？

她在心裡咆哮，不自覺有些惱他像塊木頭。

沒過多久便看見池煜手裡端着盛烤串的盤子朝她的方向走過來，似乎對她好成為一種本能，慣性使然。

許玥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向他，指着盤子說了些什麼。風太大了，又有些距離，洛姝聽不真切，卻看得見她笑得很開心，少女心事全寫在臉上，任是再遲鈍的人都能看出端倪。

洛姝注視着他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幾天目睹了許玥對池煜表白的緣故，現在隻要看見許玥靠近池煜，心裡面竟然感覺到不舒服。

她站起來朝池煜走過去，離得近了，聽見許玥說：“你烤得看起來就很香。這麼多，能不能分我點？”

“都是我妹愛吃的。”池煜拒絕了，偏過身子指了指燒烤架，“葉哲他們烤了很多。”

而後，撇下許玥繼續往前走。

腳下松軟的沙礫撓着腳心，有些癢，洛姝小跑起來。

她小時候很調皮，走路都是用跑的，還經常摔倒，又是個嬌氣包很愛哭，很多小朋友因為她愛哭都不愛和她玩。

隻有池煜願意跟她玩，也因此從小就養成了習慣，怕她摔倒，所以看見她奔向自己就展開雙手，已經成為本能反應。

哪怕她現在已經不會那樣冒失。

“餓了？”

“有點。”

其實她十分鐘前才吃了個蛋撻墊肚子。

池煜把盤子遞給她，裡面是各種肉串，蔬菜串，水果串單獨拿在手裡，怕串味：“不是才吃了個蛋撻墊肚子麼。”

“你看見了呀？”洛姝眼睛彎彎，“你不是忙着在烤東西嗎，怎麼還能注意到我？”

池煜不說話，跟着她坐在沙發椅上，從紙巾盒裡抽出面巾紙遞給她。

風太大了，她又散着頭發，吃得很勉強。

池煜繞道她身後幫她把頭發紮起來，又伸手去拿她手裡的烤串。

洛姝一愣，她記得池煜從來不吃撒孜然的東西，但看他伸出手，還是下意識把手裡沒動過的串遞到他唇邊。

“我不吃。”

池煜歪了下頭，解釋：“我幫你拿着。”

他烤了很多，總之把洛姝愛吃的都烤了一遍，蘇望月知道他不吃燒烤，也跟着幫忙烤了幾串，結果幫了個倒忙，全都成了黑炭扔進垃圾箱裡了。

洛姝邊吃水果邊口齒不清地說：“可是我吃不完。”

“能吃多少吃多少。”池煜看着遠處玩得一腦門汗的梁諾諾和趙慕挽，“去分給你朋友，她們還都餓着。”

他幫洛姝臉頰上的碎發繞到耳後，站起來：“我去幫忙。”

“好。”

洛姝端着盤子招呼梁諾諾和趙慕挽，兩人互相攙着走在沙灘上，歡快地跑過來：“天呐好香！”

趙慕挽邊吃邊說：“我剛剛看見是池煜端過來給你的。他真的對你好好啊！！真的像你親哥哥一樣。”

風卷殘雲般吃了兩串烤肉後，她食指大動，“我去蘇望月那兒看看。”說完跑向帳篷。

梁諾諾陪在洛姝身邊，跟着她一起看向帳篷的方向，池煜在和蘇望月說話，許玥湊上去後，他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然後繼續忙着手裡的活，直接退出談話中心。

“你哥是不是看出來許玥喜歡他了？”

“嗯。”洛姝拉着她小聲說：“前幾天晚上她跟池煜表白被拒絕了。”

梁諾諾有點震驚：“池煜跟你說的？”

“不是，當時我就在現場。”洛姝和她細緻說了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情：“我感覺她是去表白的，怕尴尬所以躲起來了。”

“池煜好像從來的第一天就很少和許玥說話，我當時想着都是同學怎麼對許玥這麼冷淡，但是他對我和慕挽就不像那樣。現在明白了，那是避嫌呢。”

梁諾諾起碼默了一分鐘，她忽然開口：“池煜是不是喜歡你？”

洛姝愣了一下，想都沒想就說：“感覺不出來。”

“感覺不出來是什麼意思？”梁諾諾繼續說：“你們又不是親兄妹，他對你這麼好，應該是能感覺到的呀。”

洛姝說得理所當然：“他從小到大都對我這麼好啊。”

“那你呢，喜不喜歡他？”梁諾諾挽着她手臂，帶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狡黠道：“是喜歡的吧？”

洛姝點頭，臉上沒有半分羞澀：“喜歡。”

“果然讓我猜到了啊。”梁諾諾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所以同理可得，他也喜歡你。”

毫無邏輯可言，這話說服不了洛姝：“他說了他是我哥。”

梁諾諾和洛姝同齡，雖然沒有像洛姝一樣跳了一級，但她比洛姝早熟一些，又是旁觀者，還是能看得出來洛姝和池煜之間的不同尋常。

“說歸說啊，又不是真的哥哥。你們沒有血緣關系，就算住在他家裡也不是真的兄妹，他也沒義務像現在這樣對你事事有求必應。”

*

晚上十一點二十分，夜風漸涼，沙灘上的人少了一大半，洛姝一行八個人唯獨少了個蘇望月，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距離蘇望月掉隊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偏偏他手機還沒電，此刻被池煜握在手裡。

池煜看了眼被涼風吹得打了個哆嗦的洛姝，提議：“溫度降下來了，先回去吧。”

氣氛有些詭異，沒人應聲，許玥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在這裡等他。”

梁諾諾不太認同，“民宿就在這附近，這個點他就是回來也不會來沙灘了。”

葉哲和方路明也勸：“走了許玥，留在這裡還不如回去等。”

許玥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隻是搖頭，固執地說：“你們先回去。”

附近沙灘上留下的都是些中年男人，女生落單留在這裡也不大好，葉哲和方路明平時和許玥關系不錯，見勸不住就都沒再出聲也沒往回走。

洛姝和梁諾諾還有趙慕挽三個人肩上裹着一條毛毯，風吹在身上已經不是燥熱而是冷了。

趙慕挽臉色不大好看，跟她們兩個對視一眼，眼中的幽怨明顯，但也是一聲不吭，看大家都不走，也就沒有由着自己的性子轉身走人，僵在原地。畢竟是一塊出來玩，要是這個時候起了争執也太不劃算了。

洛姝又打了個哆嗦，她是個很怕冷的人，剛要出聲打算和兩個朋友先走一步，池煜捏着她手腕，看着三個小姑娘說：“走，我送你們回去。”

而後又回頭對葉哲和方路明說：“我給她們送回去就來。”

梁諾諾舒了一口氣，拽着趙慕挽就往民宿跑：“走走走，太冷了。”

趙慕挽回頭看了眼洛姝，剛要說話就又被梁諾諾扯住，“快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