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林娘子,不瞞你說。我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何幫主一聲長歎無奈的說道。
“我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其實我已經很難控制自己的身體了。連一些簡單的日常都沒辦法自理。
但是從上月起,我每隔幾日都會有一段時間失去意識。回來的時候看到身上有血,我就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我讓嶽嶺看住我,一定不要讓我做出害人的事情。但是他總是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盡管何幫主已經做不到正常人的表情了,林素仍然看得出他内心的掙紮與痛苦。
“你是為何會到我這裡?”
“原本今日我跟嶽嶺說好了,讓你将我的魂魄取出來毀掉。也許這樣我才能真正的長眠。
卻沒想到我中途意識喪失,自己跑去了哪裡我也不知道。等我跌跌撞撞跑回去,就看到大理寺的人跟着到了。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嶽嶺,他早發現了我做的傷人之事。”
“那我送你去大理寺吧。就算要死,你也應該對做過的事情負責不是嗎?”
何幫主點了點頭同意了。林素與花哥兒,找來一個擔架将何幫主放在上面,擡去了大理寺。
“這。。。是何幫主?”看到面前躺在擔架上幾乎隻剩一具白骨的男人,沈硯很是吃驚。
“對,他說發生的幾次傷人案,可能都是他在喪失意識的情況下做的。”林素走到他身邊,“這件事我沒有辦法證實,而且,他想死。”
“可是嶽嶺已經招供了,說都是他做的。時間,人,地方都對得上。”
沈硯看着她說,“他們兩人之間,”
“一定有一個人在撒謊。”林素接話說道。
嶽嶺被帶到堂上時,原本面無表情的他突然看到地上擔架上躺着的何幫主,臉色大變。
“沈大人,我既已認罪,你又為何要為難何幫主?”
“是他自己找來的。”林素話音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他說,案子是他做的,而不是你。”
“他胡說!”嶽嶺突然情緒激動的發了怒,“他懂什麼!總是以為為我好,什麼都替我兜着!”
何幫主緩緩的側過頭看着他,眼中閃爍着旁人看不懂的光。“嶽。。。小嶺。。。”
“你們看,他都已經這樣了。經常連床都起不來,吃不下東西,沒有力氣。他還怎麼去傷人!”嶽嶺指着何幫主對沈硯質問道。
“小嶺!你不要任性!隐瞞有什麼意義!”何幫主突然撐起身體努力想要爬起來,“我做過的事我沒什麼好不認的!”
看着何幫主拖着殘破的身體,努力站起來,差點滑倒又再次撐起身體的樣子。嶽嶺的眼圈紅了,他原本清秀的臉擠出惡狠狠的表情。
“何幫主,你根本就不行了!反正漕幫也快沒了,我認了就算了。”
沈硯冷靜的看着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很明顯這兩人之間有着深情厚誼。
都想要替對方攬下罪責,都瞞着對方什麼,卻又都不想告訴對方真相。
他看了眼林素,林素的眼神在這兩人之間遊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她清冷的聲音響起,“既然何幫主認了,那我也可以完成他的心願了吧。”
何幫主的臉上顯出釋然又解脫的表情,嶽嶺沒有說話,拳頭卻纂得很緊,像是要努力克制自己。
“素素,何幫主找你是為了?”沈硯看着何幫主半死不活的樣子,大概猜到了,配合林素問道。
“何幫主一心求死。既然他已經認罪了,那便以死抵罪吧。”
林素說完向何幫主走過去,卻沒想到嶽嶺擋在了何幫主的前面。
“沈大人,林娘子,何幫主是想要死,但是他不能背着殺人犯的污名死。人是我殺的,我才是兇犯!”
嶽嶺說的近乎于懇求。
“那你就把實情說出來,誰是兇犯我們自有定論。”沈硯跟着說道。
嶽嶺回頭看了何幫主一眼,低下頭笑了一下說道,“我有一個故事,想要說給大人聽。不知可講否?”
沈硯坐回椅子上,神态放松下來,“今日時間還很多,本官也願意聽故事。”
十幾年前,何彥廷還隻是漕幫的副幫主。他年輕能幹,又體恤下屬。每次貨船到了,他都會領着兄弟一起親自驗貨搬貨。
這一日,他剛到碼頭,就聽見一陣叫罵聲。一個小雞仔一樣的男孩子,被從船艙裡拎了出來。
小孩子臉上像個花貓一樣髒兮兮的,身上衣服破爛得幾乎不能遮擋身體。一雙眼睛倒是亮得很,倔強的昂着頭。
“小孩,你怎麼藏在我們的船艙裡?”何彥廷皺了皺眉頭,“家是哪裡的?死在船上都不知道!這麼大膽子!”
“我沒有家!”小孩頂了一句嘴,被旁邊的兄弟對着腦門扇了一巴掌。
小孩沒站穩,摔倒了地上。細柴火一樣的胳膊卻硬生生又将自己撐了起來,“我家被水沖了,沒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