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
她擰着眉回身看去,身後不遠處的角落裡鬼鬼祟祟的站着一個身影,地上還滾落了一個荷包。
她定睛一瞧,那荷包微微張開的口子裡還隐約能見着幾枚銅币來。
孟銜月前腳才被小偷偷了身家,眼下正恨極了這群小賊,見此情景不由氣得柳眉倒豎起來:“喂,那邊的!”
霍觀瀾正要将手下那賊人綁住,聽見叫聲疑惑的擡起頭來,卻見面前一個面巾覆着下半張臉的陌生女子,左手持一柄短刀直直的向他刺來。
“吃你姑奶奶一刀!”
短刃氣勢洶洶的直奔霍觀瀾面門而來,若他真隻是個普通賊子,此刻大約早就被吓得動彈不得了。
這巷子角落陰暗逼仄得很,霍觀瀾又根本看不清來人的面容,隻以為是這賊子的同夥找上來了。
搶劫的都得帶着個會功夫的同夥了?
霍觀瀾隻驚愕了一瞬,便調動着半曲着的左腿用力向前一踏,蛛網細紋便迅速爬上他腳下的那塊石磚來,脆響還未來得及傳開,他整個人就已向後躍至牆根處。
騰躍而起時,他右腿順勢在那被五花大綁的小賊身上踹了一腳,小賊便悶哼一聲,滾進了一旁的窄道裡。
孟銜月瞧見他的動作,心下也暗自詫異起來,她沒想到對面這賊子竟還是個會功夫的。
于是她攥緊刀柄,眉眼間不自覺地顯露出幾分嚴肅來。
這邊霍觀瀾廣袖一揮,一張符紙便赫然出現在他掌心。
見那閃着寒光的短刀帶着十足的怒意朝他眉間剜來,他卻也并不慌亂。
“定!”他微微側身讓過短刀,右手成斧,狠狠劈在孟銜月手腕上,左掌順勢捏符直擊孟銜月的面門。
這一劈力道極重,孟銜月隻覺得手腕一麻,痛感順着脈絡傳遍全身。
一時不察,就被那符貼中,擾了視線。
她左手手腕使不上力,身子扭轉不急,情急之下隻得硬撐着擡肘翻腕,令刀刃向上挑了個大彎兒,直直向左肩後頭後紮來。
霍觀瀾卻更快她一步,閃身向右方避去,腳下步子幾乎快出殘影,手腕一翻連點幾處大穴。
孟銜月一下就不能動了。
尖銳的破風聲也戛然而止,銀刃再不能分毫。孟銜月一愣,突然發現她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了。
心跳,脈搏,血液的流動都離她遠去了。她像一縷被困在木盒子裡的幽魂,感受得到身體的牆壁,卻怎樣也無法沖破。
這就是點穴?
她還在驚歎于一進開封就見識到了這大名鼎鼎的武藝之時,面前的黃紙猛然被霍觀瀾扯下。
霍觀瀾面帶愠色的瞪她一眼:“好生生一姑娘,竟要和這小賊同流合污,幹些偷雞摸狗之事。”他惱怒的一甩袖子,面如冰霜。
他才一開口,孟銜月就聽出他是昨日好心送她到城門口的那個瘦弱書生來。
這樣一介弱書生竟然也會點穴手?開封還真是高手雲集。
但她此刻說不了話,隻能咕噜咕噜的轉着眼睛。聽着霍觀瀾絮絮叨叨的勸她從良,不要再幹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了。
念得她頭昏腦漲,隻覺得霍觀瀾的嘴皮子比他的功夫還要厲害數十倍。
挺好的,要是以後打不過别人的時候,他還可以靠嘴皮子磨死對方。
孟銜月絕望的閉上眼。
霍觀瀾嘴上啰嗦,手下卻利落。
不過瞬息就綁了身下被定住的賊人,他拍拍身上的灰,這才轉過身來,一把扯掉了她臉上的黑布。
這黑布一掉,他才瞧出些不對勁來。他又湊近使勁看了看,這才叫起來。
“你不是昨日那個姑娘麼?”
将賊子交到不遠處的捕快手裡後,兩人頗有些尴尬的面面相觑起來。
孟銜月想起孟攬星教她的,尴尬的時候可以一直沖别人笑,這樣自己就不會尴尬了。
于是為了緩解尴尬的氣氛,她深吸一口氣,學着孟攬星教她的樣子,朝着霍觀瀾綻開一個明媚的笑來。
十七歲的少女目似一泓清水,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而後笑盈盈的朝他遞出手,語氣裡是掩不住的青春活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孟銜月,你呢?”
霍觀瀾卻被這一笑弄得不知所措起來。他的師姐師妹們大多以面若冰霜為教養良好的标志。
這樣明豔的笑,他還從未見過。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清亮的瞳孔裡倒映着面前意氣風發的少女,她的長發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粗布衣裳反倒叫人更看清楚她清麗的容貌來。
殘陽在他身後鋪開,曬得他的臉一點一點染上酡紅來。
“玄雲霍觀瀾。”霍觀瀾聲如蚊讷,垂着眼不肯再看她,隻伸出手在她指尖虛虛一握,随即就像被烙紅的燒鐵燙到一般,迅速抽了回去。
昨日告别的匆忙,孟銜月都沒來得及看清楚霍觀瀾的樣子,這會兒得了空,她才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人來。
身前長身鶴立的男人身着鴉青色外袍,衣襟處繡着北鬥七星的紋樣,素淨的白色内襯不知為何分外惹眼,收緊的褲腿上方有流雲樣圖案。頭上插的是青玉竹節簪,腰上隻佩着個破損的龜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