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果然是聰明人。”
霍觀瀾笑起來,在對面人一臉讨好的笑容裡掏出了掌門印,月光與燭光交映之間,那掌門印上蓦的生起一層溫潤的玉光來。
他将掌門印遞到長老面前,捏在手裡晃了晃,趁着長老還沒看清楚的功夫,便極快的翻腕收回,隻留下了一陣風拂過那人的面龐。
“師叔是否太過心急?”他挑眉,嗓音裡夾着寒冰。
那人貪婪癡迷的目光死死的黏在掌門印上再無法拔下。他眼睜睜的看着霍觀瀾将掌門印放入袖内,不自覺的攥緊了拳頭。
有這掌門印傍身,即使知道這是霍觀瀾為他設計好的圈套,他也甘之如饴。
“事成之後,這掌門印自然是你的。到了那時,還用得着擔心他人剝權嗎?”
最後一縷天光也已經墜入檐角好些時辰了,這裡卻仍然到處充斥着狂歡的氣氛,添酒滿杯,燒燈續晝。滿院紅綢踏着樂聲輕拍着垂落下來的琉璃燈,卻驚起了滿庭穿堂風,暮色久釀的春日海棠眼下也歪歪斜斜的倚在枝頭,臉上燒起胭脂火色。
就連那看門的弟子都不知喝了幾壇酒,醉醺醺的倒在一旁,口中嚷着再來一壇。
幾人小心的繞過看守的弟子,三七代斷妄向兩人講起他們的計劃。
三七蹲在地上講的唾沫橫飛:“霍觀瀾那小子也聰明,知道這些長老根本就沒人真正仔細看過那什麼掌門印,掌門印放在他那也并不安全,所以幹脆來個狸貓換太子。”
孟銜月挑眉:“這麼說,你們計劃裡策反長老的那塊是假的?”
“被策反的那些蠢蛋大約也不知道,真正的掌門印其實在我們手裡。”三七從掌心裡小心的翻出那塊真正的玄鐵掌門印來。
孟銜月不贊成的抱起胳膊:“雖說這一招障眼法妙極,可按照你們所說,倒時候将那掌門印堂而皇之的丢在大堂之上,在座那麼多人,總有人會看出不對勁來吧?”
斷妄聽了她的發言,撲哧一聲笑出來,惹來孟銜月一個不耐煩的擰眉。
“這點我們自然也是考慮到了的,”三七嘿嘿一笑,正要說些什麼,就聽見近處的絲竹管弦之聲停了。
斷妄眼裡散漫的氣息霎時間消散的一幹二淨,周身被斂去的凜人殺意這會兒子重新鋪開,給他周圍的空氣裡都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三七也止住話頭,雙眼緊盯着那人影綽綽的大殿窗戶處,嘴裡隻吐出一句話:“古琴撥,玉箫動。”
殿内,霍觀瀾置好古琴後,對着上座的霍黎恭敬的行了一禮,道:“父親,兒子獻醜了。”
霍黎半眯着眼,酒氣熏得他的臉上紅雲重疊,眼裡卻是一片清明。
他微笑着向霍觀瀾投去一個贊許的目光,又擡手向左右輕輕壓了一下,台下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就消失的一幹二淨。
霍觀瀾轉身回到琴後坐下,餘光裡,左手邊的長老向他高高的舉起酒杯。他深吸一口氣,下一秒,一道攻勢淩厲的琴聲便破開了這無聲的大堂,铮铮金聲繞梁三尺而不絕,震得在場所有人的酒都醒了一半。
“這樣厲害的琴聲!”墨引原本正昏昏欲睡,眼下也清醒了不少,她挽起耳畔垂落的秀發,心下驚歎不已。
身側服侍她的侍女垂着手,金石激蕩間,她的手動了。
這一聲引人注目的振聲過後,霍觀瀾才垂下眼,奏響了《廣陵散》的第一聲。
散闆起始,暗湧潛流。
孟銜月沒聽過這曲子,卻也能聽得出彈琴的人功夫不差。
“觀瀾如今比起他娘的琴技,還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霜影垂下眼睫,想起了那個總是笑着給她送來桂花酥的婦人來,“隻可惜,桑之落矣,其黃而隕。”
但願下輩子,她能覓得好人家。
最後一指摁下,序曲已然結束,史筆鋪陳般的琴聲将衆人的注意都吸進了這悲怆的琴聲裡。霍觀瀾并未急着接下去,他仰起頭去看霍黎的反應,這曲子是娘教給他的,她還不曾在霍黎面前完整的彈過。
可這一眼看過去,他心底最後一絲父子情誼也被悲憤之情取代,高台上的男人正百無聊賴的把玩着手上的玉酒盞,全然不在意他和他的琴聲。
他還是沒能讓霍黎聽完這一曲。
既然如此,他閉上眼,指尖凝起一股内力狠狠掃在琴弦上!
“正音十八段,起!”
連同激昂的樂曲聲響起來的,是破窗而入的斷妄三人。
劍氣在霍觀瀾身後爆開,他指尖掃弦的聲音愈發急促起來。斷妄不給在場的人留反應的時間,長劍一掃,向着台上的霍黎甩出一道淩冽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