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對視後,戚禾率先别過臉,擦身而過之際,食指突然被什麼勾了一下,稍縱即逝,像風從緊閉的窗子外吹了進來,在她指尖劃過一陣虛無的觸感。
她有些驚訝地擡頭,目光定在他臉上。
鎢絲燈投下的光暈是柔和的暖色調,有點像壁爐裡快要燒幹的微弱炭火,不刺眼但灼人。
這一認知也導緻沈知聿難以分清,究竟是燈光迷惑了他的視線,還是戚禾眼底透露的輕諷千真萬确。
答案顯而易見是後者。
心頭蔓上一記苦澀,沈知聿不留痕迹地收回手,很輕地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對上他似自嘲似挽留的目光,本想開門離去的戚禾動了點恻隐之心,往前走的動作明顯一頓,心一橫,折返到了沙發邊緣。
整間屋子看起來都很幹淨,原本藏污納垢的角落此刻一塵不染,應該是沈知聿回來前,事先安排人打掃過了。
所以不用擔心坐下後,會不會把衣服弄髒的問題。
見她選擇留下,沈知聿暗自舒氣,隻要她不走,給他相處的機會,一切都還有回旋的餘地,他這樣想着。
“這幾年過得還好嗎?”他依然站在窗前,沒有進一步靠近她,身後是飄灑的雪,詢問的聲音卻比雪落下時還要輕柔。
有了話題,僵持的氣氛逐漸緩和起來,戚禾沒有直接說好或不好,反而意味深長道:“你是指哪方面呢?”
不是他故意不答,而是戚禾不許,她是個喜歡在話題當中占據上風的人,沈知聿深知這不是反問句,于是保持沉默。
從身側而來的凝視目光被戚禾有意忽略,她語氣平淡地接上自己的話:“你問我過得好不好,是指家庭方面,還是交友方面,又或者是……”
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眼角藏着鋒利的笑意,沈知聿覺得異常刺眼,迅速錯開視線,下一刻,就聽見她不帶任何情緒的聲線。
“感情——”
戚禾說完這兩個字,視線越過他肩膀,眺望那扇被雪霧彌漫的窗。
“你是想問我這個對不對,為什麼不親自來問我,我記得我們沒有互删任何聯系方式。”
“所以為什麼不來問我。”
她口吻像宣判,“是因為不敢嗎?”
“是。”
幾乎沒有片刻猶豫,當沈知聿斬釘截鐵的聲音鑽進她耳朵的時候,戚禾内心忽然湧上一陣古怪的感覺,沉甸甸的壓在胸口,後知後覺,那是愧疚感加負罪感衍生出來的産物。
她甯願沈知聿陰陽怪氣地對自己說“是你想太多了”“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以為你是誰”諸如此類的話,而不是這句“我不敢”
大約是因為,沈知聿從小到大都是别人眼裡的好孩子,長相好,性格好,家世好,哪哪都好,學生時代隻要有人提起他的名字,無一不想到站在領獎台上那個熠熠生輝的少年,他恣意,高傲,萬丈光芒,完全是同齡人心目中的天之驕子,很少有人見過他這般落寞失意的樣子。
也很難想象,“不敢”二字沈知聿幾乎是脫口而出,這實在太割裂了,戚禾眼裡寫滿了震驚,臉色由難以置信到惶恐不已,三年前是她做得太絕情,太殘忍,深深傷害了他,她欠他一聲道歉。
可重逢後知曉他回國的意圖,戚禾很快改變了想法,決心放棄這段有因無果的感情。隻要她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