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沉面無表情:“畫着累,不想動。”
文九語塞:“……行行行,給我畫就累,給玉煙畫就不累。終究還是我人老珠黃,不如小師弟風華正茂了是不是?”
暮沉沖着他聳聳肩,面上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被文九這一打岔,方亞沖再想追究也過了時機,他揮揮手制止了二人繼續你一句我一句地将話題扯到天邊去的行為,繼續凝神看向千機陣中。
陣中僅剩半數弟子了。
雲斐珍而重之地從灰燼中撿起疾速丹。
燙手,又舍不得扔,隻好一邊鼓着腮幫子吹氣,一邊在兩隻手裡來回倒騰。
推開來時的青銅門,雲斐蹑手蹑腳地走出門外,打算找個隐蔽的角落蹲一蹲,觀察一下形勢。
出乎意料的,在門内的一方天地耽擱的這一會兒功夫,外面已經和他的來時路大不相同。
青銅門裡邊是田園風光、自然野趣,外邊則是缤紛花海。
黛青色的草叢每一叢都格外茂密,足足長得有半人高,在風中自由搖擺的樣子像極了海洋中毛茸茸的珊瑚。
雲斐眯起眼睛,這顔色……
倒是和今日入千機迷陣的弟子統一服飾很相似。
他剛動了心思,躍躍欲試地撥開一叢草,腳尖才探進去,就踩中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有人,有人!”
那團東西用極快的語速,壓低聲音讓雲斐趕緊換個地方。
雲斐一愣,忙跟着小聲道歉:“對不起啊兄弟!”
最後一個尾音還沒落地,隻聽嗖的一聲,一柄削得尖尖的桃木劍擦着雲斐的耳邊射了過來,正中蹲在草叢中那人撅起來的屁股!
“嗷——”倒黴蛋慘叫一聲,捂着屁股從草裡栽了出來。
那柄桃木劍仍不放過他,在空中一橫,快速地向下啪啪啪連扇三下!
每一下都正中倒黴蛋的嬌臀,直打得他涕泗橫流,手腳并用地向遠處連滾帶爬地逃跑。
一邊跑,還一邊求饒:“天心長老,求您放過我吧!就不能幹脆把我捆出去完事嗎嗚嗚嗚——”
顫抖的哭聲漸行漸遠,而那柄锲而不舍的桃木劍也優哉遊哉地追上去,時不時再高高揚起,抽他一下。
雲斐:“……”
如果他沒記錯,入陣之前相尹是不是希望遇到這位天心長老來着?
嗯……祝他好運。
他正目送着倒黴蛋和桃木劍遠去,耳畔卻突然響起一個優雅從容的聲音:“這位師弟,看什麼呢?”
天心長老不知何時站在了雲斐身後,手持一根淺藍色繩索,一雙狐狸眼上挑着,含笑欣賞雲斐被她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的神情。
她視線在雲斐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又向上去看那團銀白标記的雲朵,惋惜地歎了口氣:“長着一副好皮囊,修為怎麼如此之低?”
雲斐有種莫名的直覺,天心這語氣絕不是在單純地感歎他的修為,而是在遺憾沒有這個機會親自揍他的屁股。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玄玑劍宗,怪人真多呢。
有倒黴蛋作為前車之鑒,雲斐決定放棄躲在這一片花田中的想法,他離開此處,繼續前行。
而正在雲斐頭頂上方,籠罩着整個千機迷陣的天穹禁制再次閃爍三下——時間所剩不多了。
因陣中弟子的數量減少了一個等級,為加快初試進程,整個千機迷陣以陣中的一方天地為中心,驟然縮小了一半。
雲斐腳下一震,直接硬生生被傳送回了最初踏進的那扇青銅門外。
……
服了,白跑這麼久。
不巧的是,除了雲斐被千機迷陣改換了位置以外,其他人也都被集中在了這一小塊區域中。
雲斐餘光一瞥,就發現十幾米外的空間閃爍了一下,驟然出現一個身穿高階弟子服飾,手上還拿着銀白繩索的男人!
桉羽、世姚兩位師姐的穿着和男弟子不同,那這個人隻可能是昊天了。
雲斐心頭一緊,管他三七二十一,毅然再次推開那扇青銅門。
雖然裡邊的一方天地已經被焚魂業火燒幹淨了,但他賭的就是昊天落地的一瞬間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興許還能蒙混過關。雲斐一顆心髒在脆弱的胸腔裡狂跳,以最快的速度推開沉重的青銅門,看都沒看便悶頭往裡闖。
下一秒,雲斐猝不及防地踩中一團黏糊糊軟趴趴的東西,雙腿都被死死吸住,迅速地陷了進去——
青銅門内早就不是什麼廣袤原野,而是一片潮濕泥濘的沼澤地。
他下陷的速度極快,濃黑的淤泥已經到了雲斐胸口,将他整個人裹得喘不過氣。
雲斐:現在喊救命還有人能聽見嗎……
不知是老天爺聽見了雲斐内心的呼救還是怎的,就在此時,雲斐身後的青銅門吱呀一聲,有人進來了。
一根銀白色的繩索精準地套住雲斐尚露在淤泥外面的身軀,将他猛地向上一提。
昊天拉着繩索的另一端,額角的青筋因用力鼓了出來:“玉煙師弟,抓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