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需求你就直說,不必如此暗示。”暮沉說這話時眉眼微擡,語氣輕佻。
雲斐心中納罕,是錯覺嗎?這人講這種話不是一兩回了吧。
難道真的在,調戲我?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雲斐直接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根本沒想過暮沉作為一個禁欲系直男,可以頂着張一本正經的臉說出這種自戀狂直男癌台詞。在雲斐的想象中,暮沉換掉身上那身古裝,完全可以無縫銜接西裝總裁,冷面簽一個字就撬動一個億的資金之類的……
不對。
想岔了。
暮沉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直男啊,還是頗有幾分姿色的直男。這樣看來,他很有可能會因過于自信而飄了啊。
雲斐内心升起一絲被玩弄的不快,冷着臉說:“你這直男能不能收點兒自信。”
“我這直男?”
暮沉把雲斐的話從自己嘴裡嚼了一遍,笑了。
“既然都是直的,”他看了雲斐一眼,厚顔無恥道,”說兩句怕什麼,難道你會當真?”
雲斐莫名其妙:“我當然不會。”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話趕話的,場面頓時有些尴尬。雲斐是很怕尴尬的人,但他臉色已經放了,不客氣的話也說了,覆水難收。
眼下沒有台階給雲斐下,他手藏在袖子裡用指甲摳手心。
怎麼辦呢。
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好好的,為什麼非要和他争這種無意義的事呢?暮沉其他方面都挺好的,偶爾嘴賤一句,你讓讓能怎麼的?
雲斐越想越自責,那點兒突然炸開的小脾氣像蒲公英花朵一樣,不堪一擊。脆弱的自尊心卻像紙糊的稻草人,還在苦苦支撐。
就在他豁出去地閉上眼,打算投降的時候,台階被暮沉遞過來了。
“對不起。”
“是我一時失言了。”
“你反應那麼大,看着可愛,我就想再逗逗你。”
他一邊說一邊靠近雲斐,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頭微微垂下來,輕抵上雲斐低埋着的額頭。
這樣近的距離,暮沉的眼尾和平時看起來不太一樣,有些上挑。他眼皮垂着,像一眼要透過雲斐的瞳孔看進他的腦仁裡一樣。
“原諒我。”沉着嗓子,聲音放得很輕,隻有他們彼此二人能聽得見。
雲斐上學以後就沒再被人這樣哄過了,渾身像被點了穴似的僵住,唯有一雙睫毛亂顫着。
半晌,他嗫嚅道:“我堂堂男子漢,可愛什麼。”
暮沉接着哄他:“好,不可愛。”
“你以後不許說那樣的話,也不能嘲笑我。”
“嘲笑?”暮沉微微後退,有些驚訝地正色道,“我從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雲斐:“難道你不是一直看不起合歡宗……”
“為什麼?”暮沉問。
雲斐在腦中搜索了一下,給出幾個理由:“比如許多人就認為合歡宗并非正道,投機取巧,竊取他人苦修成果。”
暮沉:“你上課表現優異,課後修行也認真刻苦,我看不出在所謂正道上,你比别人差在哪裡。”
“真的嗎?我有這麼好?”雲斐不可思議。
暮沉刮了下他的鼻子,笑道:“總之,我絕沒有看不起合歡宗的意思。”
雲斐摸摸自己的鼻尖,不好意思道:“那是我誤解你了,我以為你一直提雙修的事,是在嘲諷我。”
他順着台階安然地走下來了,也給暮沉遞一個:“對不起,方才我态度不好。”
暮沉穩穩接住:“沒關系,那我們和好了嗎?”
“和好了。”雲斐點頭。
二人将倒塌的書架扶起,又把散落滿地的古籍都撿起來,整齊地放進去。
撿到最遠的那本風月寶典時,暮沉動作猶豫了一下。
雲斐瞥見了,打趣道:“怎麼?舍不得收起來?”
暮沉将風月寶典放在案幾上,思索了片刻,看着雲斐:“我隻是想到一件事。”
“什麼?”
“還記得之前說的偶然死亡與必然死亡麼?”暮沉凝着眉,神情擔憂,“對于合歡宗弟子來說,未能成功雙修達到境界突破,被功法反噬爆體而亡,應該也算偶然死亡事件。”
他定定地看着雲斐:“我不希望你死。”
雲斐先前一直裝鴕鳥逃避“爆體而亡”這概率性事件,其實就是抱着僥幸心理拖延着。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一直不提、不想。
此刻被暮沉翻到台面上,雲斐仍然不知所措,他支吾道:“我、我也不想死。”
暮沉點了點案幾上的寶典:“要不,看看?”
雲斐:“那就,看看?”
于是二人端坐在地上,一人屁股底下墊着個蒲團,風月寶典擺在正中間,還未翻開第一頁。
“開始之前,我們要約法三章,鄭重地宣誓。”雲斐嚴肅地看向暮沉。
“沒問題。”
“那你跟着我念。”
暮沉點頭。
“我宣誓。”
“我宣誓。”
“本次圍讀風月寶典,隻為研究合歡宗心法反噬理論。”
“隻研究。”
“不對風月寶典内的一幹文字圖像,産生任何批判性語言、動作及表情。”
“不批判。”
雲斐頓了頓,暗自加碼:“圍讀會成員暮沉承諾,不對另一成員雲斐使用包括但不限于語言、動作、表情的暗示和調侃。”
他怕的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