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劍也不想禦了,直接跳道風骨身後,笑道:“風兄弟,勞煩你栽我一程。”
他指向東方,說道:“丹宗需往這個方向去。”
風骨便按照他的指引,一路向東,風馳電掣行了數個時辰,隻見腳下山河泱泱,大地蒼茫,看不見的錦繡風光。
正趕路中,風骨忽然見到下方傳來哀嚎之聲,其聲慘厲,似痛苦至極,更有一股極其濃厚的殺氣直沖雲霄,他不禁駐了足,撥開流雲,往下望去。
白俊也一臉好奇的從雲中探頭,隻見下方是隐約座不大不小的古城,城中人流吵嚷喧嚣,隻是那股殺氣實在太重,形成一股股黑氣,将整座城池上空都遮住了,二人看不見城中發生了何事。
白俊好奇心重,又想看熱鬧,說道:“下去瞧瞧。”
于是風骨便攜着他降下雲頭,落在城中。
二人剛一落地,就有十多個人迎面沖來,從他們身旁疾速奔過,人人都手提包袱,面色蒼白,臉上都是清一色的驚懼恐怖之情,一邊奔跑一邊高喊救命,似乎身後有莫大的危機即将來臨,故而用最快的速度奔逃出城。
風骨與白俊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們何以如此倉皇失措。白俊順手抓了一個粗壯漢子,問道:“這位兄弟,這裡發生了何事,怎麼大家這般沒命的跑?”
那大漢臉上全是冷汗,一被他抓到,先是發出尖叫,待看清他二人的模樣,這才面色稍定,看了眼來時的方向,見沒人追來,才擦了把汗,說道:“你們是剛剛進城的外鄉人吧,不要管發生了什麼事,趕快跑吧,要是遲了片刻,那個女人追來,你們就活不成了!”
白俊愕然:“什麼女人?她要幹什麼,為什麼她追來我們就活不成?”
大漢額上剛剛才拭“去的冷汗複又淌落,急道:“我不知道她是誰,我隻知道如果再不跑,我們就都死定了!”
說着從白俊手中掙脫,頭也不回的往城門口奔去。
風骨蓦地裡想起之前飄如詩一行人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堕修,猜測道:“莫非是有堕修在此殘害無辜?”
白俊也點了下頭:“估計正是如此,不然他們怎麼怕成這樣……”
他的話還沒說完,下一刻臉色一變,說道:“不好,我們還是别這這裡逗留了,趕快離開!”
風骨卻沒打算立刻就走,站在原地不動,問道:“先瞧個明白再說,何必急着走?”
白俊歎道:“風兄弟,你可知堕修是什麼?”
風骨道:“不就是那種以害人殺人的法門增進修為的人嗎?”
“是啊。”白俊點頭:“可是他們為何不按部就班的修煉,卻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殺人害人呢,隻因這是快速增進修為的捷徑。所以嘛,但凡是堕修,都是修為高深,法力高強。而我現在功力尚淺,可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趕快離開,以免惹禍上身。”
風骨擡眼看了看前方仍拼命狂奔逃跑的人衆,搖頭說道:“我還不想走,看能不能救下他們。”
白俊眼睛一瞪,還待說話,卻聽身後有個聲音叫道:“七娃,快點跟上,再跟不上我們可不管你了!”
二人回過頭,隻見街道那頭又有一波人向城門的方向而來,總共有九人,其中有一男一女,看樣子是一對中年夫婦,剩下的則是九個孩童,則是這夫婦二人膝下子女,此刻一家九口也正拖家帶口的逃命。
隻是那七個孩童之中,有一個年紀最小,約莫才八九歲的男童,他身量個頭最矮,滿面灰塵泥垢,腳下踉踉跄跄,奔跑緩慢,落在最後。前面夫婦二人四隻手臂都牽着其他孩童,不斷停留呼喚,可那小童步履蹒跚,似乎腿腳又疾,又像是體弱多病,奔跑不快。
那對夫婦又急又怒,每跑出幾步便要駐足等候那小童跟上。那中年大漢滿頭大汗,看了看街道後方,臉上頓時恐懼之色大增,仿佛那個方向有豺狼虎豹也似。
他向妻子道:“這樣下去,我們肯定會被追上的。”
那婦女不停跺腳,催後面的小童趕快,可那小童竭盡全力,仍追不上,被腳邊一根木頭一絆,撲通摔倒。他卻沒哭,撐着手想要爬起,卻不知怎麼爬不起來。
那大漢見狀,并未過去攙扶,而是一咬牙,向妻子道:“别管他了,我們先走吧。”
婦人搖頭哭道:“不行,七娃是我的孩兒,怎能丢下他不管……”
那大漢看了看手上牽着的六個男孩,說道:“我們已經有這麼多孩子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難道你想因為他,被那個女人追上來,把我們全家都殺光嗎?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早晚都是死……唉。”
說着看都不看後面地上的小童一眼,拉起妻子便跑。後面那小童眼看距離父母越來越遠,終于爬起身來,要跟上家人,然而奔跑太急,竟又摔了一跤,掙紮着半天爬不起來。
白俊見狀,搖了搖頭,還歎了口氣。風骨道:“你要見死不救嗎?”
白俊抱着胳膊,說道:“這孩子就算今日僥幸沒死,日後長大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出息。”
風骨橫了他一眼,并不知曉他何出此言,隻道:“那我去扶他一把。”
他瞬間來到那孩童跟前,向他伸出了右手。
小童察覺有人靠近,擡頭直勾勾的望着風骨。
“能站起來嗎?”見他竟不抓自己的手,風骨彎腰将他一把抱住,要扶他站穩,誰知這小童悶哼一聲,身子搖搖晃晃,又歪了下去。
風骨碰到他身子,隻覺他肌膚冰冷,渾身顫抖,眼中恐懼與痛苦并存,竟是身患重病的模樣。
正在此時,街道那頭吵嚷聲大作,又有一波人向這邊奔來。風骨側頭一看,少說也有百來号人。
而在衆人之後,卻有一個尖銳的女子笑聲,那女人陰森森的道:“跑?你們跑得掉嗎?”
就聽啊喲幾聲慘叫,有人身死。
白俊聽到動靜,心中大急,連忙去拉風骨:“别看了,熱鬧雖然好看,但把命看丢可就虧大發了,趕緊離開這地方。”
風骨紋絲不動,搖了搖頭:“你先走吧。”
白俊用力拽他鬥篷,要将他拖走,但他卻如淵渟嶽峙一般站在原地,哪能撼動分毫?
街道那頭,一人從衆人頭頂飛躍而過,攔在了衆人前方。那是個身穿道袍,手執拂塵的女人,隻是她雖衣着是道姑打扮,頭上的裝飾卻甚奇特,梳的是月形之髻,然而卻甚橫卧,兩邊尖角向上,中間深深凹陷,令人一見便覺陰森怪異。
衆人一見到她,便是耗子見了貓一般,臉上恐懼到了極點,轉身又往來時路跑。
那道姑顧盼嫣然,眉目似畫,唇角微揚,輕笑道:“我适才說的話你們沒聽到嗎?逃得越快,死得越慘呢……”
也不見她施展什麼神通,隻是手中拂塵輕輕一抖,就聽噗噗噗三聲悶響,人群中有三個大漢前胸爆裂,倒地身亡。
衆人吓得尖聲驚叫,紛紛跪倒,涕泗橫流,求道:“仙姑,我們與您無冤無仇,求你高擡貴手……”
那道姑開顔笑道:“可是我方才有言在先,隻要你們不跑,我便隻随意挑幾人來殺,可是你們将我的話當耳旁風,非要逃走。你們不将我的規矩當回事,那就是死尋死路了……”
她手中拂塵揮出,又有十幾人當場斃命。衆人吓得肝膽俱裂,人人顫栗,連逃跑也忘了。
白俊親眼見到這一幕,隻想盡快遠離,可是他拽風骨不動,急得滿頭大汗。
那道姑舉起拂塵,正要挑人來殺,忽然留意到了遠處的兩道目光,咦了一聲,向白俊二人這邊望來。
她一眼便看到了白俊,一眼看穿他的修為,并未多加矚目,美目掃到風骨身上時,雙眸中閃出異樣光芒,笑道:“原來還有道友在旁,不知二位是無意路過呢,還是特意過來多管閑事來的?”
她雖笑靥如花,看起來似乎是個面和心善的美人。然而風骨方才親眼看到她言笑晏晏中舉手殺了數人,并且還都是身無修為的普通人,手段狠辣,令人發指,便道:“敢問姑娘,這些父老鄉親可是得罪了你嗎?”
那道姑輕笑搖頭:“他們沒得罪我,可是我想得罪他們,不知這位道友姓甚?”
風骨道:“我姓風,旁邊這位兄弟姓白,仙姑你貴姓?”
那道姑說道:“我姓梅,待會我要大開殺戒,場面應該很精彩,你們二位感興趣嗎,要不要看看熱鬧?”
白俊忙道:“仙姑你忙,我們兩個隻是過路人,這就告辭。”
他剛要拉着風骨溜之大吉,風骨道:“且慢。”
他望着那道姑,問道:“梅仙姑,我可否替這些兄弟向你求個情,請你網開一面,饒他們不死。”
“呵呵……”梅道姑掩口笑了一聲,搖頭說道:“抱歉,我既然決定要血洗這青鸾城,便非将這裡的人殺個幹淨不可。我的規矩就是這樣,說一不二,請二位擔待。”
言罷,她不再看風骨二人,轉頭一躍而起,每揮動一次拂塵,便有一人口噴鮮血,死于非命。衆人這才想起來逃跑,但為時已晚,她大喝聲中,手上拂塵掄圈,打出數十道神通,頃刻間将這百來号人殺得幹幹淨淨,鮮血在地上蜿蜒流淌,觸目驚心。
風骨眼睜睜見她揮手間殺了這麼多人,有心阻止,但她出手快捷無倫,轉瞬間便将所有人斃于手下,便是想攔也攔她不住。更何況他不知那道姑與此地的人衆有何恩怨牽扯,不知内情,自然也不好插手。
畢竟就算是堕修,也不會無緣無故便以殺人為樂,大多數為了修煉某些禁忌法術,眼前此人殺人便是殺人,并非是為了修煉什麼術法,想來她與這青鸾城必有深仇大恨,就像自己與風旻一般,倘若是這樣,推己及人,自己上去阻攔反而過分了。
梅道姑殺了衆人,揮手又是兩掌,就聽砰砰之聲不絕,街道四周的屋舍盡數坍塌。她殺人還不夠 ,連同房屋也要一起摧毀,看來對這裡确是恨之入骨。
風骨與白俊面面相觑,有心想勸阻幾句,既然人都死了,又何必遷怒旁物?但梅道姑手法迅猛,連毀數座高樓,她正要将這裡能看到的屋子都砸個稀爛,忽然注意到了風骨身旁的小童,咦了一聲,當即住手。
“這小孩兒可愛得緊呐,過來,讓姐姐瞧瞧。”她笑容嫣然,像那小童招手示意,神情溫柔,美眸如水,似乎當真是一位和善可親的大姐姐。
風骨大驚失色,想不到她竟連這樣一個小小孩童也不放過,急忙将這孩兒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