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危神色狐疑:“你說的是真的?”
風骨點了點頭,豎起兩根手指:“弟子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不實,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呵呵,他隻不過是有所隐瞞而已,卻說出去的話字字屬實,并無半句虛言,也就問心無愧。
止危雖看起來模樣年輕,其實是個幾千歲的老狐狸了,極擅察言觀色,鑒貌辨色。見他臉色闆正,并非作僞,加上多日來暗中觀察,知曉他與陳七确實是兄弟二人,終是信了,說道:“上次你出手阻止梅樾芳濫殺我宗弟子,對本座算是大恩,多謝你了。”
風骨一怔:“你……你,你怎麼知道?”
止危微微一笑:“當日我一直盯着那梅樾芳,自然都看在眼裡,若不是你暗中施法,隻怕我丹宗那日非元氣大傷不可。說吧,你要我如何酬謝?”
風骨呵呵一聲,心想你既早就知曉,卻拖到今天才點破,根本就不是真心答謝。
他心中腹诽,嘴上卻保持着笑容,謙恭道:“我是丹宗弟子,為掌門分憂全是理所應當。何況掌門已收我為徒,又讓我進了内門,弟子才是感激不盡。”
止危道:“好吧,那就當扯平了。嗯,既然本座選你做徒弟,便不會虧待你,必定将我派一切上乘功法傾囊相授。”
風骨笑道:“多謝掌門。”心想技多不壓身,既然是你要傳授,那我就卻之不恭練氣。
止危眼睛一瞪:“你還叫我掌門?”
風骨一愣,随即醒悟,忙改口道:“多謝師父大人。”
止危心滿意足的點了頭,拍拍他肩膀。風骨不禁開始尋思,自己既然拜了他為師,是否要将梅樾芳的事情與他說了。
他考慮再三,本來是想開口,可轉念又想,那梅樾芳說過,等傷一養好便會離開,且不會再對丹宗任何人不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說了。不然萬一止危率衆去與梅樾芳大打出手,将她激怒,搞不好又要鬧出許多人命。而且雖然自己現在拜了師,畢竟相處不久,對止危還是不甚了解,還是先看看他人品如何,倘若并非極惡之輩,到時候再提醒他。
掌宗大殿建立在一條靈脈的最中心位置,方圓裡許之内是整個丹宗靈氣最為充沛之地,在此地打坐靜修,不僅能夠平心靜氣,修煉更是如魚得水,事半功倍。風骨在房内默坐片刻,發現即使沒有金丹,也能修煉天光再起大法與春晖大法,隻不過進效甚慢,且修煉的速度趕不上流失的速度,雖有所緩解,終極是治标不治本,沒什麼大用。
雖對他無用,但對陳七這種剛築基不久的小家夥卻是大有用處。風骨便去九長老那裡将陳七拉到掌宗大殿,要他在自己房中打坐一日。陳七大喜,忙盤膝而坐,閉目吐納。
第二天清晨,掌宗大殿的鐘聲便已敲響,召喚全宗弟子集合。風骨與陳七從靜坐中醒來,陳七随便吃了些糕餅糖果,便攜風骨之手來到昨日大比的廣場。
不多時,衆人陸續來到,按班次輩分排列站位。諸位長老在最上方,其次則是内門,之後再是外門,最後面方是雜役。
如今風骨不僅是内門,還是掌門親傳,便站在止危的座位旁邊,居高臨下的望着衆人,心頭一陣唏噓,尋思昨日自己還隻能站在最邊緣最後面的犄角旮旯,今日便淩駕于萬人之上,真是風水輪流轉。
隻是他眼下已是内門弟子,這外門的比試與他無關,風骨也懶得看這些築基金丹瞎比劃,往旁邊的青石上一躺,從袖中掏出一把瓜子,一邊磕一邊懶洋洋的曬太陽。
等人都到齊,大比正式開始。
外門弟子的人數占了整個宗門的近七成,有兩千人之多,人人都想進入前十,人人都想奪魁,這場大比便是三天三夜也比不完。起初上場者修為都比較弱,都是些練氣小輩,甚至還不如雜役弟子中的前面幾人。直到大半天過去,上場的人才漸漸有了些真本事。這個時候練氣境的已全部淘汰,入場者都是與陳七差不多的築基修為,雖然境界相當,然而這些人空有修為,神通功法卻都沒練得到家,比之陳七還相差甚遠。
幸好兩千多名外門弟子大半都有自知之明,知曉即使下場也無法進得前十,而排在後面的沒什麼獎賞,索性也就不參與了。到了申牌時分,外門中的高手逐漸嶄露頭角。
隻是這些人風骨一個都不認識,瞥眼去看止危,他也是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不禁問道:“師父,昨天雜役弟子的比試你看得津津有味,怎麼今天反而好像沒什麼精神了?”
止危神色愁苦,歎道:“這外門弟子的修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雜役弟子并不算我派正式弟子,宗門也不向他們發放修行所用的晶石功法等物,一切隻能個人自己想辦法,而你們又居住在宗門外邊靈氣最匮乏之處,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你們都能達到築基,而外門的待遇雖無法與内門相提并論,卻也比雜役好上千倍萬倍,可縱然如此,他們的修為卻并未與外門前面的幾位拉開太大差距,可見平日裡不肯用功,惰于修煉,實在太令本座失望了。難怪那日梅樾芳來犯,合宗上下千百号人,竟沒一個能接得人家一招半式。再這樣下去,我丹宗隻怕後繼無人了。”
他說道這裡,忽然表情一變,嚴肅起來,向風骨道:“你雖成了内門,平時也不可好吃懶做,務必專心潛修,倘若你能達到本座的要求,又能一直赤膽忠心。以後本座歸墟而去,門下仍無良才之時,便由你來繼承為師的衣缽。”
風骨啞然道:“師父,我才當你的徒弟一天,你便将這麼遠的事情都想好了嗎。”
止危道:“你懂什麼,身為掌門,做任何事都務需高瞻遠矚。”
風骨摸了摸鼻子,由衷道:“可是我不想當掌門,也不配當掌門的。”
止危道:“哼,若本座的弟子都不配,誰人能配?”
風骨道:“我是荒僻之地出來的,無甚見識,哪挑得起這麼大的擔子,也無法服衆。”
止危斥道:“那你便多學多看,為師不但要将全身功法傾囊相授,當掌門的本事也一并傳授給你。誰敢不服,嚴懲不貸。”
風骨無奈道:“師父,你扯得太遠了。還是先看他們比試吧,啊,這個便是家弟,他上場了,你看他資質如何?”說着向下方廣場中一指。
此刻站在那裡的正是陳七。
他手持追風劍,站在衆人的目光之中,雖小小年紀,個頭甚矮,卻沒半點怯場之色。
而站在他對面的,則是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女,身穿粉紅衣衫,小臉也是肌膚粉白,杏眼桃腮,清純可愛。隻是她眼望陳七之時,臉色卻不甚好看,眉眼之間盡是敵意。
原來她便是當日與陳七一同入門,先他一步通過琉璃鏡測試,那位上等土靈根的小姑娘。她名叫草如煙,此刻手持兵刃,立與陳七對面,二人相距兩三丈。她手中的兵刃與衆不同,竟是一條又細又軟的長鞭,在地上一拍,噼啪作響。
原來方才她赢了一個對手,竟出口點名陳七,要與他較量一番。陳七哪會懼她?昂然上場。
草如煙小臉闆正,嬌聲嬌氣的道:“從我入門那天起,你便一直壓我一頭,又天天自負天品五行靈根,還拜了長老為師,不将任何人放在眼裡,今日我便親手将你打得爬不起來,叫你跪地求饒。”
她年紀幼小,粉粉嫩嫩,說話的音調也是脆生生嬌滴滴的,然而卻故作成熟,衆人看得又是滑稽,又是好笑。
陳七哼了一聲,臉上不屑:“說那麼多廢話做什麼,你盡管放馬過來。”
草如煙軟鞭抖動,如銀蛇般揮舞過去。陳七拔劍一斬,本料憑追風劍削鐵如泥的鋒利,必定輕松将這鞭子砍成兩截,一招分出勝負。哪知劍刃一碰到長鞭,這鞭子非但沒受到半點損傷,反而趁勢卷曲,竟纏在了劍上。草如煙冷笑聲中,右臂用力一拽,要借長鞭之力奪下陳七的兵刃。
莫瞧她小小年紀,細胳膊細腿的,手上力氣卻着實不小,這一拽陳七居然沒能穩住身形,整個人不由自主往前踉跄了兩步,忙使千斤墜之力聚于雙腳,這才站定。雙手同時握住劍柄,用力回奪。
二人這一下便開始比拼真力,一藍一黃兩道光束撞在一起,餘波鼓蕩,掀起一陣罡風。二人竟難分高下,一時間陷入僵持。
陳七心頭震驚,他初見草如煙時,聽說她根骨遠不如自己,隻道修行之速也該遠遜,此刻比試,應萬萬不是自己對手,哪知她竟如此了得,三招兩式便差點讓自己戰敗。
他根骨絕佳,又有名師指點傳授,自己修煉也還算刻苦,修為進展備受稱贊,已經後來居上了很多弟子,想不到這草如煙樣樣不如自己,卻也達到築基,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境界。
上方的九長老見到這一幕,也感到詫異,草如煙他是見過的,也清楚其資質如何,按理說應遠不是陳七的對手才是,怎麼居然有此修為?
原來草如煙出身富貴人家,向來嬌生慣養目中無人,隻道自己是人中龍鳳,誰也不能與自己相比,那日測驗卻讓陳七搶占了風頭,讓她丢了面子,心中便一直耿耿于懷。她自被選為外門弟子之後,日日勤修苦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要将陳七打敗,找回曾經因他而失的風頭。
本來以她的天資,就算天天練功不辍,也趕不上陳七的進益,然而她運氣比較好,她住的那間屋子後院剛好有一彎泉眼,是自掌宗大殿内穿流過去的地下泉水,靈氣充沛至極。她更是在泉眼後面的石縫中撿到前任屋住遺留的儲物袋,裡面儲藏了無數晶石,供她吐納靈氣,以及這條用龍筋制作而成、刀砍不斷劍削不破的銀龍鞭。得這般機遇,因此她才能在此刻大比中成了陳七的勁敵。
這時二人的真氣轟然炸裂,将兩件原本纏繞一起的兵刃蕩開。陳七趁勢欺近身去,飓風暴雨劍法施展出來,将手中追風劍舞成千萬殘影,打出了他此刻能發揮的最快之速。
草如煙沒練過劍法,看不出他劍招的奧妙之處,自然更無法破解。隻得足尖掠地後躍,右臂一擡,銀龍鞭稍掉頭回來,直抽向陳七後心。
陳七适才已領教這鞭子的厲害,擔心追風劍再次被它卷住不好擺脫,不再用劍去削,側身躲避,同時手中的飓風暴雨劍法半分不慢,仍飛快進招。
草如煙仗着築基修為,以及兵刃之奇才能占到便宜,說起功法招數,她修的鞭法可不能與陳七的上乘劍招相提并論,若見招拆招,不出數十招她便非敗不可,隻有以長鞭奪下對方的劍,或是将之束縛,令他無法掙脫,方有取勝之望。
隻不過她心高氣傲,并沒想到曲線救國這一層,隻知要憑真本事打赢陳七才能叫他心服口服,銀鞭舞成一個個圈子,竭力抵擋陳七的劍招。
她那長鞭本是進攻的利器,本就不擅于防守,這麼一來登時落了下風。而陳七的飓風暴雨講究快、狠、準,更是見縫插針,那刀槍不入的銀鞭抖成圈子若用來對攻,原可與追風劍糾纏不清,難分勝負,草如煙用來當做盾牌抵擋,便是舍長取短了,在陳七連綿不絕的劍招之中節節後退。
這一退便讓草如煙心慌意亂,沒了信心,手上長鞭的招數也不免為之放緩,威力大減。陳七瞅準時機,揮劍削向她手腕。
草如煙吓得花容失色,這麼近的距離,數丈長的銀鞭無法與他的三尺利劍抗衡,她隻得縮手相讓。這麼一來,她手中的鞭子便沒了用武之地,而她又沒怎麼練過近身搏鬥的功法,頓時手忙腳亂,也沒想到繼續後退拉開距離。三招一過,陳七左手已抓住銀鞭,這時草如煙就算想要退後也辦不到了,除非撒手放脫鞭子,但她又哪肯放棄自己最大的倚仗?哪怕大落下風,仍咬牙硬撐。
隻是她沒了長鞭可用,便如毒蛇失了毒牙,功法招式遠不如陳七精妙,頃刻間便給陳七一劍劃破了衣裳裙角。這還是陳七不想傷她,有意隻劃破裙角,否則追風劍何等鋒利?稍微激進一分,必定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