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金燦燦說得煞有介事,但鼍龍女卻并未聽信她這些一面之詞,臉上帶着狐疑,向旁邊的方智問道:“她說的是真是假?”
金燦燦手心捏汗,知道方智必定不會替自己圓謊。雖然他對自己有幾分傾心,但面臨這将被逐出師門的風險,這點點心動簡直微不足道。畢竟若推己及人,有人向自己栽贓嫁禍,自己别說承認,事後說不定還要叫他不得好死。
哪知方智猶豫了片刻後,居然點了點頭,語出驚人:“是的,正如師妹所說,是弟子觊觎本門秘籍,所以才慫恿師妹前來,一切都是弟子的錯,掌門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師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請你千萬别責怪她。”
此言一出,這下便輪到金燦燦目瞪口呆,不可置信了,錯愕道:“我沒聽錯吧,你,你說什麼……”
方智癡癡的将她望着,竟開始當着鼍龍女的面演戲:“小師妹,是師兄不對,我千不該萬不該教唆你來這裡。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都沒有怨言。”
金燦燦隻覺世界似乎已經颠倒了,心中不住呐喊:他在說什麼?他是不是已經瘋了?居然将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他是不是被鼍龍女吓得太狠,神智錯亂了?還是說,他當真喜歡我喜歡得要命,竟肯為我舍棄一切嗎?鼍龍女喜怒無常,不近人情,必然會将他趕出無拘派的,這該如何是好?
她着急了一會兒,剛想開口向鼍龍女求情,但忽然又想到,方智知曉此事的真相,他若是被逐出宗門,對我百裡而無一害,又何必挽留?這是他自己主動承擔責任,我既沒威逼,也沒強迫,又何必愧疚?
想到這一層,她便将要說的話給縮了回去。
鼍龍女聽了方智之言,冷笑一聲:“好大的膽子,竟敢違逆本座的命令,蠱惑同門擅入禁地,你是真的不想在無拘派待下去了是吧,很好,本座成全你……”
哪知不等她把話說完,方智便往地上重重的磕了個響頭,求道:“弟子從來沒這麼想過,弟子自幼流離失所,無拘派便是我唯一的家,隻要掌門不嫌棄,我願意待到地老天荒!”
鼍龍女和金燦燦都是一怔,沒想到他竟說出這種厚臉皮的話,正常人好像不應該這麼說的……
鼍龍女咳嗽一聲,說道:“本座對門下弟子從來沒有嫌棄之意,但你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若不嚴懲,給其他弟子知道了,都當我定下的規矩都是擺設,到時候隻怕人人都要學你的榜樣,對本座說的話都不放在心上了。”
方智道:“弟子自知犯了大錯,我向掌門保證,僅此一回,下不為例,日後絕不再犯。掌門怎麼罰我都可以,隻求讓我留在本派。”
鼍龍女仔細觀察了他一會兒,歎了口氣,才道:“看在你确實有悔過之心,又沒釀出什麼大禍,本座今天就網開一面,暫時不将你逐出門牆,但總要給點懲戒,好叫人知道,規矩立在那裡不是當擺設的。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去雜役區幹活,做滿十天再回外門。”
方智大喜,急忙扣頭謝恩。
鼍龍女處置完方智,又将目光挪回到金燦燦身上,嗓音陰寒:“我之前有沒有說過,叫你面壁思過一年?人家三言兩語就将你撺掇了,你是不是也對本座的話置若罔聞?”
金燦燦瘋狂搖頭,擠出一滴眼淚,委委屈屈的道:“師父,弟子實屬無心。我一直記得思過,可是我想着也不能懈怠了修為,本來是想選一套功法就回去,然後一邊面壁一邊修練的,我今後一定好好聽你的話!”
鼍龍女道:“你既已拜我為師,隻要你老實本分,我日後自會将所有功法都傾囊相授,你又何必急于一時?罷了,瞧在你初來乍到,許多規矩都還不懂,這次就饒你一回。滾吧。”
二人扣頭相謝,生怕鼍龍女反悔,忙不疊的逃之夭夭。
望着二人倉皇而逃的狼狽模樣,鼍龍女哼了一聲,喃喃的道:“那方智是所有外門弟子中時間最久資曆最長的,六七年前就進來了,這些年雖長進不大,但一直是循規蹈矩,從未犯過門規,對本座的吩咐也一直言聽計從,不曾有半點僭越,怎麼金燦燦一來,他便如此大膽了?哼,此事定有貓膩。那金燦燦初見時便同我扯謊,後來做錯了事又不敢承擔,還害得那位死去的姑娘屍骨無存,人品實在惡劣。剛才說話的時候眼神也一直躲躲閃閃的,明顯是做賊心虛。隻怕不是方智挑唆她,而是她花言巧語慫恿了方智。這小妮子年紀不大,心眼倒是多得很,若是繼續留在本門,隻怕這粒老鼠屎會将整鍋粥都攪壞了。罷了,就再給她一次機會,倘若再出問題,便隻有讓她離開了……”
她自言自語了好一陣,才轉身走回屋内,在凳子上坐了下來,歎道:“眼下真是多事之秋,宗裡弟子不老實,宗外又有強敵将至,實在是内憂外患。”
原來她從代掌門那裡知曉了聞虎嘯不日将來挑戰的事情,又聽說對方已突破元嬰,一舉問鼎,自己哪是對手?可若避而不戰,對方必定譏笑自己是縮頭烏龜,更會到處大肆宣揚,倒時昆胥國各方勢力都不免将此事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柄。無拘派自開宗立派以來,也有不少戰死身亡的先祖,但他們生平面臨強敵之時從來沒有過退縮避戰之舉,故而雖死猶榮,如今她身在其位,絕不能讓列祖列宗蒙羞。
雖然集合衆弟子之力組結陣法便有很大把握獲勝,但聞虎嘯既然點名要和自己單打獨鬥,便不能恃衆淩寡,否則就算赢了也不光彩。何況問鼎境非同小可,稍有差池,小輩弟子便有傷亡,若非萬不得已,絕不能走這條路。自己與聞虎嘯這一戰是在所難免的了。
幸好聞虎嘯約定的日期是在五天之後,她做出這個決定之時,便想趁這段時間,突破修為上的瓶頸。她現在也是元嬰巅峰之境,距離問鼎隻有一線之差,若是能夠邁過這條溝壑,一朝問鼎,也能更增幾分把握。
所以她便來到琅嬛閣第三層閉關,哪知才坐下不久,便聽到外面有人吵吵鬧鬧。她剛要開門查看,木門便被金燦燦推開了。
金燦燦和方智走出琅嬛閣,二人便一路相對無言。走了幾步,方智意味深長的瞥了金燦燦一眼,一聲不吭的竟想要自行禦劍離開。
金燦燦心中打鼓,知他必定已對自己心生不滿,卻還是舔着臉開口問道:“師,師兄,你生氣了嗎?”
方智冷冷的道:“你說呢?”
金燦燦心中不悅:敢用這種語氣同我講話,你當你是鼍龍女?口中卻故作柔弱,嬌滴滴的道:“剛才我是迫不得已才那麼說的,你大人有大量,可千萬不要生氣。”
方智臉色依然十分難看,哼了一聲,冷笑道:“迫不得已?你迫不得已,就可以栽贓陷害我嗎?這一切明明都是你的主意,事到臨頭竟說是我慫恿你的,害我差點被逐出宗門,你居然還沒半點悔改的意思,而且連聲道歉也沒有。我此前還以為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現在看來是我有眼無珠,今後你也别同我套近乎了,咱倆進水不犯河水,之前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你也全都忘了吧,就當我從沒說過。”
金燦燦大怒,想也沒想便脫口叫道:“好啊,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結果就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給我擺臉色,你的喜歡就這麼不值錢?”
方智白眼一翻,沉聲道:“雞毛蒜皮的小事?你當我方智當真蠢笨如豬,可以一直讓你利用?我差一點就被趕出去了,險些斷了仙路,你告訴我這是小事?倘若真是小事,你幹嘛自己不承認,還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來?像你這種女人,根本不值得我為你付出什麼。剛才沒揭穿你,算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從此你我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相往來,你不要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再來打攪你。”說着揚長而去。
金燦燦呆在當場,狠狠攥緊了拳頭,咬牙罵道:“該死的家夥,敢沖我大呼小叫,我早晚要叫你嘗嘗我的毒辣手段,讓你知道在我跟前叫嚣的代價!”
她隻是覺得自己被冒犯到了,絲毫不考慮方智當時被她出賣的心情和感受。在她看來,旁人的一切都算不了什麼,隻有自己的利益才是最要緊的。
回到自己的住處,金燦燦便又開始練起那無拘大法,心想這一趟無功而返,早晚還得找機會再上一次琅嬛閣三樓,她倒要瞧瞧,裡面到底藏着什麼了不得的絕學。
無拘大法她已練成前五頁,經過一日苦修,又練成了三頁,已然掌握初步訣竅,後面的進展便能如魚得水,越來越快。
傍晚時分,她向比鄰而居的一個外門弟子打聽了一下,去膳堂簡單用了些飯菜,回來繼續進修,便這麼熬過了一天。
翌日,晨光破曉之初,她便将前面十頁都練得滾瓜爛熟,她能清晰的察覺出,在吐納靈氣之時,速度明顯快了許多。雖是同樣的時間,但所吸取的靈氣比以前要濃厚一倍,而靈氣中的雜質也少了很多,使得她将靈氣轉化成法力之時更加迅捷。金燦燦一喜,尋思:這無拘大法果然有些門道,需得趕緊練到大成,如此突破金丹有望。
她又練了半天,這才想起方智和鳳傾心都曾說過,外門弟子每月可領取一定數量的源晶,隻不過具體去哪裡領她卻不得而知,又跑去向隔壁一個領居打聽了幾句,得知此事歸掌管庫房的大長老操持,就住在摘月樓後面的望天閣。那摘月樓便是鼍龍女居住的那座高樓,大長老的住處便在高樓的西北角。
金燦燦順着路徑拜訪了那位長老,那是個脾氣火爆的糟老頭子,從五官看應該有六七十歲了,也不算老得厲害,但滿面的褶皺,頭發也是黑白混雜,一副不修邊幅的邋遢形容,叫人一見難忘。
發放源晶本是他分内之事,但金燦燦開口一要,他立刻就吹胡子瞪眼,跳腳怒罵:“整天問問問,不就是幾塊源晶嗎?搞得好像老夫欠你的似的,拿着趕緊滾,别妨礙老夫數錢!”說着扔給金燦燦幾枚碧綠青翠的晶石。
金燦燦心中不爽,趁對方不注意時,狠狠瞪了一眼心中暗罵:這老東西,跟打發叫花子似的。我早晚要将你庫房中的源晶全都收入囊中,到時候再将你活活氣死!
拿着源晶回去,她便又盤起雙膝,繼續潛心修煉。有了源晶輔助,靈氣吸收更多,法力也增長得更快了,距離金丹也越來越近。
便這麼風平浪靜的過了兩天。她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剩下的便是沒日沒夜的苦修,到第三日上,她已将無拘大法前二十頁的内容都練得滾瓜爛熟,進程可謂神速。
若是鼍龍女知曉了她的進境,也非大吃一驚不可。這無拘大法神妙莫測,極其難練,就連她自己當年也是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才小有成就。金燦燦如今的速度已然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隻不過她速度雖快,功力卻還尚淺。金燦燦因沒與其餘同門探讨,并不知自己已經算是日行千裡了,還覺得進步太慢,照這樣下去,她還需不少時日才能将第一篇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