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的相遇,怎麼說呢,就像是一顆耀眼的星星通亮了一片荒蕪的小宇宙。
——《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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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影玲王天生就是為了站在頂端而存在。
不是說他有多自戀,雖然他确實有那個資本。禦影集團的繼承人,他生來就站在金字塔的頂端。生活裡沒有普通,隻有完美和全能,無論是學業、商務,還是社交。
禦影玲王從小活在鑲金邊的真空罩裡。
别人家小孩放學啃便利店飯團時,他的下午茶菜單在選馬卡龍還是舒芙蕾;同齡人擠地鐵去修學旅行那會,他躺在私人飛機座椅上研究怎麼把他看到的風景用相機捕捉下來。
倒不是多喜歡攝影,純粹因為一年挑戰一個新技能是禦影家繼承人的基本修養。
禦影家的大宅裡,光是走廊的長度就夠普通人跑個馬拉松。那些櫥窗裡标着天文數字的奢侈品,對他來說不過是每月賬單上微不足道的零頭。他五歲時的生日禮物是夏威夷某座私人島嶼,甚至到了七歲那年,他才知道原來超市裡的雞蛋不是裝在托盤裡售賣的。
他并不讨厭這種生活,甚至他還覺得理所應當。
隻是偶爾他也會對那些“普通人”的生活有那麼一點好奇。
比如,為什麼有人會因為買到半價便當而開心?
為什麼有人會為了省幾塊錢的電費而不開空調?
為什麼會有人因為吃到一碗熱騰騰的拉面而感動得流淚?
這些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小事,卻似乎構成了那些人的全部人生。
禦影玲王在車載電視新聞裡看到高中生們擠在街道吃便當的畫面,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那蒸騰的熱氣比自家廚師擺盤幾小時的料理更有意思。
當然,這種想法就像看到路邊野貓會想摸一樣,屬于“可以偶爾去幹但絕不能真的上瘾”的範疇。
倒不是說普通人家有多差勁,隻是那些按部就班上學上班的人生,在他眼裡就像超市貨架上擺的速食品,包裝再漂亮也掀不起他半點興趣。
也就是上學、工作、結婚、生子,然後,嗯,好像也沒什麼然後了。
“真是平靜得有點無聊啊。”他曾經這麼說過,不是諷刺,隻是有點不解。在他看來,人生就像下棋,每一步都得走得漂亮,得有意義。
畢竟他是禦影玲王,是打個噴嚏都能讓财經記者寫分析的禦影集團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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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影玲王這輩子最熟悉的場景,就是有人千方百計要擠進他家族的大門。
家族聯姻、商業合作、利益交換……這些詞彙從他記事起就充斥在耳邊,那些削尖腦袋往禦影家鑽的人他見得多了,總有些人想通過婚姻、合作、或者其他什麼手段,擠進禦影家的圈子,演一出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戲碼。
像魚群追逐着鲨魚吃剩的殘渣,連掀起的浪花都帶着股窮酸味。
禦影家的門檻再高,也擋不住那些拼命想擠進來的人,那些……算了,他懶得評價。
所以當某個表叔鬧離婚時,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那個塗着紅指甲的新嬸嬸帶着女兒搬進大宅那天,他正靠在沙發裡看股票相關的書。
“這是哪個牌子的香水味?”他嗅到走廊飄來的陌生香水味,像廉價商場打折區混着香精的塑料花。
“聽說新娘特意噴了夫人同款。”管家婆婆繃着臉回答。
一個憑借手段擠走原配、成功嫁入禦影家的女人 。
這些人總以為模仿他母親就能混進圈子,殊不知真正的大小姐連頭發護理都是私人沙龍定制的。
他坐在椅子,把書蓋在臉上,聽着高跟鞋哒哒哒碾過大廳的大理石地面。
事實上,這場婚禮确實與他無關,至少他這麼認為。
但他還是出席了。
因為他是禦影家的繼承人,即使心裡再不耐煩,也會微笑着點頭,偶爾說幾句恰到好處的恭維話。
這就是他的生活,充滿了無形的規則和束縛,得保持優雅,得體,以及——
“無聊。”
婚禮當晚,白色玫瑰與燈光交織成夢幻的光影,新娘挽着他表叔,拖着綴滿水晶的裙擺走過紅毯。
每次都有新的灰姑娘舉着水晶鞋闖進來,這些年他見多了這種戲碼,連眼角假哭時抖動的幅度都能預判,不過這次的新娘格外有趣,居然還自帶拖油瓶。
他挂着完美繼承人的營業笑容,晃着酒杯的無酒精氣泡水。在遠處的角落,有個把餐巾折成千紙鶴的少女。
噗地一聲,千紙鶴從她指間蹦到鵝肝醬上。
很好,這位剛把禦影家親戚婚姻攪得天翻地覆的灰姑娘之女,此刻又用叉子偷偷戳翻糖蛋糕上的新郎小人。
玲王眯起眼,那女孩套着明顯大一号的禮服裙,頭發随便紮成團子,渾身散發着“好想原地消失”的氣場,偏偏坐得筆直。
她的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明明想逃離這裡,卻又不得不留下來。明明對母親依戀,卻又對她的選擇感到失望。
“真是别扭。”
宴會廳水晶燈晃得他眼疼,玲王溜到庭院透氣,順便躲開那些阿谀奉承的寒暄,路上還避開了某位議員千金故作踉跄的假摔。夜風裹着玫瑰香撲了滿臉,他剛想深呼吸,卻看見那團子頭少女蹲在池邊,用樹枝在水面上畫着什麼。
他下意識出聲:“喂!”
玲王發誓自己的音量并不大,但那女孩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般彈起來,手一抖,樹枝掉進了噴泉裡。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撈,結果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撲通一聲栽進了水裡。
水池濺起老高水花,少女跌坐在噴泉池中,禮裙濕透貼在身上。她擡起頭,水珠順着劉海滴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頭頂還粘着片玫瑰花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