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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凪誠士郎]所謂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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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機廳裡,勇太的掌心滲出汗水,在搖杆上留下潮濕的痕迹。屏幕上,他的春麗血量已經見底,對方卻依然遊刃有餘地使出華麗的連招。

“K.O!”

伴随着刺耳的系統音效,春麗轟然倒地,屏幕上跳出挑釁意味十足的勝利宣言。

“可惡!”勇太猛地捶向操作台,這已經是今天第四次敗北了,他可是附近高中遊戲社團的王牌,怎麼能輸給一個連ID都是默認Player2的菜鳥?

“再來一局!”勇太拍下硬币,脖子後的青筋暴起。

再一局過後,0:3的慘敗讓他手指發顫,對面用的還是最基礎的隆。最氣人的是,這人的操作簡直像在敷衍,連必殺技都沒用過,輕拳點兩下,突然一個升龍,随便按幾下就赢了。

根本是赤裸裸的羞辱!

“勇太,要不算了吧。”同伴盯着對方的勝率咽了咽口水,“那家夥水平明顯超強啊。”

勇太不服,他甩開同伴的手,投币選擇了再戰。然而這一次,對方竟然直接退出了匹配。

“哈?搞什麼啊?不過是個不敢露臉的縮頭烏龜!”勇太故意把音量拔高到整個遊戲區都能聽見,“有本事當面打啊!”

勇太憤怒地站起,引得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遊戲廳的常客們投來好奇的目光,勇太抓住一個工作人員:“剛才用2号機打街霸的人在哪?”

工作人員指示角落,那裡排列着幾個帶簾子的單人遊戲隔間,其中一個亮着使用中的指示燈。勇太大步走過去,猛地拉開隔間的簾子。

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穿着oversize灰色衛衣的身影縮在座椅裡,領口歪斜,露出一截鎖骨。衛衣帽子半扣在頭上,幾縷米白色的頭發從帽檐垂下。曲起的長腿幾乎占滿整個隔間空間,左手捏着檸檬茶的鋁罐,右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按鍵。

聽到動靜,他緩緩擡起頭,半睜的眼睛懶散地看向闖入者,虹膜在背光處呈現出灰色。

勇太愣住。他想象中的遊戲高手應該是那種戴着眼鏡的宅男,沒想到打敗自己的對手這麼年輕,還長着張帶着奶膘的娃娃臉。

“喂,剛才打街霸的NPC是你嗎?”

白發少年——凪誠士郎眨了眨眼,似乎思考了一下才理解對方在說什麼。“嗯。”他含糊應了聲 。

“再、再來一局!”勇太結結巴巴地提出挑戰,身後已經聚集了幾個看熱鬧的玩家。

凪誠士郎孩子氣地歪頭,頭發随着動作滑到一邊。“為什麼?”他問得無比真誠,就像是真的無法理解這種毫無意義的挑戰行為。

“因為、因為……”勇太漲紅了臉,“剛才那局不算!我還沒使出全力!”

人群中發出幾聲輕笑。凪的目光在勇太和圍觀者之間遊移,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撐着膝蓋起身。

檸檬茶罐被他擱在機台上,發出咔的輕響。

好高!

勇太不自覺地後退,剛才坐着還不明顯,一旦直立,這個看起來懶洋洋的少年站起來竟然比他高了半個頭,處在少年期,骨骼甚至還沒完全長開。凪低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額發自然下垂,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微微蹙起的眉頭顯示他在忍受某種程度的不耐煩。

就在氣氛變得劍拔弩張時,凪卻伸手唰地拉上了簾子,将所有人隔絕在外,最後映入勇太眼簾的是對方困倦的哈欠。

圍觀的有人小聲嘀咕:“聽說那家夥經常在這邊打,幾乎沒輸過。”

“真的假的?不會是職業玩家吧?”

“不,聽說就是個普通國中生。”

“國中生這個時間段不參加社團活動,來遊戲廳幹嘛?”

“打遊戲呗,或者可能隻是覺得這裡比學校更安靜吧。”

确實,對凪誠士郎來說,遊戲廳的嘈雜反而比教室裡的青春熱血更讓人放松。至少在這裡,永遠不需要解釋為什麼不想努力這種問題。

——

如果把國中兩個字做成标本,大概會得到如下成分:社團、戀愛、甲子園、熱血等玫瑰色生活。

但對凪來說,那些全是麻煩事的集合體。

班上的中二病小鬼們為了一點小事就高喊着“這就是我們的友情啊羁絆啊王之力啊”抱在一起阿魯巴時,凪通常會在座位上打遊戲;當女生們為傑尼斯的新歌尖叫時,他隻會覺得音量太大影響他補覺。

從小就是個超怕麻煩的懶鬼,凪誠士郎的生活信條很簡單,沒必要的事絕對不做,必要的事盡快解決。他想着的未來是不必付出任何勞動力,就可以享用三餐的。不必每天強迫自己去打工,然後把自己累得半死的。交朋友很麻煩,參加活動很麻煩,甚至連思考都很麻煩。

話說,活着也好麻煩啊,好想變成蒸奶酪蛋糕啊(軟軟的duang duang的有種懶洋洋的感覺)。

秉持最低能耗的生活哲學讓他在校園裡活得像異類。不參加學生執行委員會這種笨蛋紮堆的組織,也不會在放學後的鞋櫃前期待粉紅色信封。男生們讨論偶像團體,他完全無動于衷。可愛?……嗯,大概吧。

偶爾,會有女生被凪那張娃娃臉和慵懶的氣質吸引,些許情感的微風拂過,凪盯着那個系着絲帶的盒子,收下意味着要說謝謝,可能還要回禮,更糟的是對方可能會期待進一步發展……

?× ?:哦——這樣啊。

背景BGMあなたは私の運命的旋律戛然而止。

第一節課的鈴聲響起時,凪才慢悠悠地晃進教室,他坐在靠窗倒數位置,凪誠士郎很喜歡這個座位,因為這裡最不容易被老師點名。下課鈴一響,他就把臉貼在冰涼的桌面,下節課快開始前才自動重啟。

至于放學後的社團活動?那種需要定期出席的活動從一開始就被凪排除在選項之外,他甯願去遊戲廳打會兒遊戲,或者直接回家躺着刷手機看動漫,他最近看的一部漫畫的主角是隻無憂無慮的海獺,某種程度上和凪達成了精神共鳴。

青春就是一場謊言、一種罪惡。

如果說失敗是青春的象征,那麼像凪這樣不交朋友的人,豈不是站在了青春的頂峰?不過在他看來,不歌頌青春的人才是真正的正義。

“凪君,下月的班際籃球賽,你真的不參加嗎?”班長曾不死心地追問,“你個子這麼高,肯定很擅長吧?”

凪在手機上玩消消樂,頭也不擡地回答:“運動服……要自己洗吧?感覺好麻煩。”

“裝什麼酷啊”“那家夥以為自己很特别嗎”之類的閑言碎語時常飄進凪的耳朵。但他從不在意,就像人不會在意腳下螞蟻的抗議一樣。

唯一讓凪稍微感興趣的是曆史,因為隻需要記住事實,不需要思考太多。而社會科則是他的補覺時間,用他的話說是聽着就想打哈欠。

“凪誠士郎!”社會科老師憤怒的聲音在教室裡炸響,“請回答剛才我講的内容!”

全班的目光齊刷刷投向窗邊。凪擡起頭,額頭上還留着校服袖子的壓痕。

“嗯,是說供需曲線嗎?”他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沒錯,那麼請解釋一下供給過剩會導緻什麼結果?”

這個問題凪誠士郎确實知道答案,但解釋起來太麻煩了。在長達五秒的沉默後,他給出了最簡潔的回答:“價格下降。”

老師看起來既驚訝又失望,“回答正确。但下次請認真聽講。”

凪坐回座位然後繼續趴在桌上。青春不過是段必須度過的麻煩時期,雖然不能按pass鍵,但可以盡量敷衍了事。

隻要不引起太多注意,平穩度過每一天就好。

畢竟熱血是别人的,麻煩是自己的,社交和努力都是無意義的能量消耗。

凪邊想着邊朝家的方向走去。路過公園時,幾個小孩正在追逐打鬧,其中一個差點撞到他。

“對不起!”小孩擡頭道歉,卻在看到凪的臉時愣住了,“大哥哥你好像機器人哦。”

凪眨了眨眼,這是他今天第一次真心實意地覺得某件事有趣。

“嗯。”他難得地回應了,“我就是機器人。”

說完,他繼續向前走,身後傳來小孩興奮的叫聲:“媽媽!我遇到真正的機器人了!”

凪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

看吧,當個機械也沒什麼不好。

至少,機械不會因為拒絕女生的告白感到愧疚,不會因為青春流逝而恐慌,更不會因為孤獨而痛苦。它隻是存在着,以最低能耗運轉着,直到某天徹底停止,那聽起來真是再理想不過了。

不過,如果哪天真的遇到有趣的事情,他說不定會稍微提起一點幹勁?

很遺憾,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

文化祭當天,全校學生都在熱火朝天地準備班級活動,唯獨凪誠士郎消失了。最終,他被發現在體育館的儲物間,甚至用坐墊給自己搭了個簡易床鋪,還戴着眼罩,一副請勿打擾的姿态。

松本從業十年,見過各式各樣的學生:叛逆的、孤僻的、天才的,但凪誠士郎是獨一份。作為老師,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麼。

“誠士郎同學,知道為什麼我叫你來嗎?”

凪坐在辦公室椅子,雙手乖乖放在膝蓋上,“不知道。”

松本痛心疾首,“你不入社團,不交朋友,便當都是學生超市買的,連文化祭都不參加。你父母知道嗎?”

凪誠士郎點頭,“他們說,隻要活着就行,千萬别努力過頭猝死了啊。”

松本:……

她決定換個角度切入。

“安倍晴明說過,”松本翻開凪的入學檔案,“最短的咒是名字。凪是風平浪靜,誠是熱愛,士郎更是未覺醒的戰士之魂。”

“你父母很浪漫啊,一定希望你看似平靜的表面下,藏着能颠覆世界的激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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