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孔雀手裡拿着一片藥擺擺手,對樂衍認真道:“我并非躲在這裡袖手旁觀,若有聖君旨意,我當責無旁貸全力而為。”
樂衍有些惱火,“旨意旨意,治病救人是我醫者之責!”話一出,樂衍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了。
孔雀略有吃驚的看着樂衍,放下手中藥材,“方才我什麼也沒有聽到。”
這時李毅從外面走進來,看了眼樂衍,将一味藥交給孔雀,又離開了。
樂衍垂頭,有些懊惱,隻是,楊老頭不能在這場疫情裡白白送了性命,孔雀不同意,就去宮正那裡求求。
兩日後。
楊醫監支撐不住,還是發着燒倒下了,人也陷入昏迷,其他醫師防護得當,未染上疫症。
幾個殿院的人死了大半,死亡的氣息籠罩天盛宮,人人自危,宮裡的人說話都不敢大些聲。
樂衍按捺不住,磨了宮正,沒用,不許她越職摻和這場疫情,樂衍又想到青鸾歌,但是枯居冷冷清清,根本見不到人。
樂衍心煩意亂的自枯居離開,路過精心修飾的宮景,心情更差了,經過一處屋殿,聞到奇特芬香,樂衍探頭去瞧,掩在屋殿裡有一叢簇擁着,含苞待放的花叢,前幾次路過竟都沒注意到,想着自己要冷靜些,平靜一下煩躁的心情,樂衍便進了院賞花。
有宮女隔着牆在說話,由遠及近,樂衍隐約聽她們提了楊醫監,腳尖一轉,将身子隐在一處茂密處,靜聲聽她們繼續講。
“聽說煙葉閣裡的人都沒了。”
“太吓人了。”
“可惜了楊醫監那麼好的人。”宮女小聲說着,竟有些哽咽了,“豌豆說他已經三日未進食了,眼看就要不行了。”
“哎,聽說厲司藥的醫術可厲害了,若是他在,與楊醫監一起。“
“可惜了。”
兩個宮女歎惜的聲音越來越遠,樂衍眼神定定的盯看眼前的大紅花朵,眼中血絲更加鮮紅。
疫症相同,方子無用,是因為在這次的疫病裡,有人散了毒,而這種不易察覺的陰毒法子,是鬼醫裡的一種極為刁鑽鬼術!
鬼醫,被醫道所不恥,正醫研學醫學寶典,鬼醫施行毒經鬼術,作為鬼醫奇才的樂衍蹲在花叢裡苦惱的揉臉,早早看出其中貓膩,但是不能言明,你們這些個正派的醫師,怎麼就不能聰明些!
樂衍呼地站起身,樂衍,不準惹事!不準去找死!剛邁兩步,又苦惱的蹲地,抱住腦袋。
在蒼蘭城時,楊醫監不因自己是女子而有任何輕視,在見識到自己的醫術後,他虛心請教,共同商讨治病的法子,日日不休的研制藥方,他對自己照顧有加,雖然他總是拉着老臉,一副天下人都是讨厭鬼的嫌惡表情,但他會把專門給他準備的肉膳湯,硬塞在自己手裡。
‘小丫頭,别累壞了給我添亂!’
隻是萍水相逢的人,他會為自己進宮求情。
那,自己又如何不可?
乾坤宮
真武帝端坐在主座上,聽席玉說着樂衍的‘趣事’,等她說完,輕笑了一聲,拂袖起身走出殿外,席玉随在真武帝後面。
真武帝步履從容在廊下走着,儀态端莊,每過一處陽光照射的地兒,發髻上的金钗鳳冠便被折射開熠熠光輝,戴在面上的玉面具剔透細膩,被光折射出晶瑩的光圈,将耳垂照透成晶白。
席玉在真武帝身側道:“楊醫監對她看重,想來,是為惺惺相惜之意。”
真武帝停下笑看席玉,“你竟為她說話。”
席玉道:“此事出頭與她不利,合該躲在一處清淨才是,奴婢猜想此次疫情與她無關。”
“席玉。”
“聖君吩咐。”席玉垂首待命。
真武帝笑對席玉道:“帶人去一趟南竹苑,量量她的膽。”
“是。”席玉領旨。
宮裡都在傳,樂衍不顧禁令,硬闖流香閣,死定了。
宮裡也在傳,樂衍是為救人,此乃醫者大德,情有可原,罪不至死。
而我們的樂衍,此刻生無可戀,仰躺在小榻上,将手裡的果仁一顆顆的往嘴裡扔。
碧兒哭喪着臉,蹲在地上拾果皮。
“主兒,你說說你。”碧兒第一百次抱怨,“您怎麼就那麼膽大包天,硬闖禁地去和禁衛動手呢?這下好了,我們要慘了!”
樂衍揉揉耳朵,被念叨的要命了,試圖安慰道:“我不就推了一下嗎,哪裡是動手啊,再說了,又沒被關進大牢,事情沒那麼糟糕。”
碧兒把好不容易撿起來果殼一扔,尖着嗓子道:“沒那麼糟糕?您這是違抗聖旨!會殺頭的!”
樂衍認命的爬起來,“是是是。”
回想起早上的事,别說碧兒這麼唠叨自己,就是自己,也後悔的撞牆。
一時血氣方剛,直闖險地流香閣,說不通隻好咋咋呼呼喊楊醫監,無所畏懼間一不注意推了禁衛一把,轉身就看到目瞪口呆的老醫師楊醫監,沒錯,那個别人口中要死的楊醫監,活生生的站在自個兒面前,自個兒卻是,要死了~
“主兒你要去哪裡!”碧兒恨不得樂衍長在榻上,哪裡都别去。
樂衍頭也不回的擺擺手,懶懶道:“更衣~~”
兩人一起轉過了廊角,剛走進偏院,就聽到院外一陣喧鬧。
幾個宮人從南竹苑外魚貫而進,每個宮人手裡都拿着一個白色的大布包。
樂衍與碧兒對望一眼,看出了對方臉上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