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正司的幾人,跟在一個女官身後,一同進了院。
久宮正樂衍見過,還算親和善,四十來歲,五官端正,面容瘦,顴骨高,神态嚴肅。
而久宮正旁邊的女官,粉黛淺淡,不多綴飾,眼角微垂眼白居多,盡管五官秀麗,身材細長,但三角蛇眼看的人心裡頭發悚,沒有一絲表情,能把人盯得直打怵。
樂衍眼皮子一跳,從這女子官服以及旁人對她的态度來看,這個女子五行屬兇!
碧兒見着女子,小臉立馬癟了,抖着嗓子施禮,話都說不利索了,“碧兒,叩見久宮正,席禦侍。”
袍前的白鹇花紋,品階不高,但誰也不敢得罪的主兒,正是真武帝身邊的禦侍,席玉。
樂衍心知該來的躲不掉,隻得笑臉相迎,面上從容淡定,施禮道:“久宮正,席禦侍。”
久宮正道:“司藥司樂藥典,你違抗禁令,喧嘩鬧事,但念在你救人心切,本官便對你稍作懲戒,明日前,将這十包藥材分揀歸類,若有差錯,杖斃。”
‘杖斃’二字讓樂衍驚怔原地,
碧兒‘撲通’一聲跪地,已經吓的慌了神。
久宮正兩側的宦者上前,将手裡的大藥包放下,靜默間,席玉一直觀察看似冷靜的樂衍,見她微笑不再,豐潤的粉唇漸漸失去血色,竟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來。
在樂衍看來,這代表聖意的席禦侍,她笑容能吞人骨頭!
樂衍低下頭,一息間,遲來的恐懼從腳底根升起,咬着唇,緩了口氣才平靜道:“是。”
席玉斜眼一笑,又掃到了碧兒,碧兒腿腳一軟,吓得打了個哭嗝。
待席玉他們離開後。
樂衍才驚覺自己的後背、手臂,小腿,在一陣陣的痙攣抽搐。
後知後覺,惱恨自己無用,怎麼會被這點事吓的方寸大亂。
“完了完了!嗚嗚,完了!”碧兒嗚咽兩下直接哭出了聲,軟了四肢,跪伏在地上,鼻涕眼淚糊了小臉,流着淚對樂衍哭道:“主兒,我們是不是完蛋了。”
樂衍眼前有些暈,狠狠搖了搖頭,才看清地上滿滿的十大包藥材。
害怕?不全是害怕,還有許多難明的情緒,這些情緒撕扯着身,喘不過氣來。
樂衍蹲下身,打開其中一個藥包,手在裡面撥弄兩下,轉頭看向碧兒,揚起一個笑來,道:“是我任性,連累了你。”
碧兒抹了把鼻涕眼淚,見樂衍從容鎮定,哭啼啼的上前道:“主兒,碧兒與你一起。”
樂衍摸了摸碧兒的腦袋,内疚道:“對不住了。”
碧兒咧嘴,盡量把難看的笑,笑的好看點。
月落星稀,南竹苑内,燈火通亮。
碧兒去取了許多燈燭來,一支支點燃放在小院裡,怕一不注意把藥材點了,于是很小心的,将每個燈燭固定好。
分到夜晚,兩人已經酸、痛、麻,尤其腰,幾乎失去了知覺。
碧兒擡起腦袋,使勁的往後拉伸,一股熱流,在背上上下流動,左右扭了幾下,這才舒服了些。
看到旁邊的一個藥袋子敞着口,有一塊藥材在外面,大概是掉出來了,碧兒拿起來仔細看了看,又和裡面的藥材對比,放進去,紮好。
碧兒按捏着脖子,轉頭看向一旁不聲不響,還在埋着頭梳理藥材的主兒。
主兒一整天都沒有停下了,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主兒,您休息着讓碧兒來吧,剩下的這些碧兒不消一個時辰便能成了。”
鼓鼓囊囊的十個大藥袋子,看着多,裡面的藥材都是重複着的。
樂衍似是沒有聽到旁人說話,手下沒停的擺弄着,因為一直伏着身子的緣故,沾灰的臉血氣上湧,有點漲紅。
“主兒?”碧兒又喚了一聲。
樂衍手抖一下,順手摸了下眼角,把鬓角的散發扯了扯,轉頭看向碧兒笑道:“快好了。”
“哦。”碧兒覺樂衍有些奇怪。
不耽擱時間。碧兒捶了錘小腰闆,繼續坐在小蒲團上擺弄着藥材,本以為這十大包的藥材,怎麼可能天亮前整理的完,還好,沒有那麼難。
從日落到掌燈,再從掌燈到吹燈,一夜過去,旭日自地平線升起,跳進小院。
樂衍兩人總算是把最後一個大藥包,給捆紮好了~
樂衍一直蹲着,一起身,眼前立馬一黑,耳朵嗡鳴不斷,頭暈腦脹差點摔倒,所幸,腳下一軟,虛虛跌在後面的藥袋子上了,算是緩過勁兒了。
“好餓。”樂衍狼狽又疲憊。
腰、胯、背,沒有一處不酸,沒有一處不疼,一直拾撿藥材,連手指尖,都累疼了。
“主子!”碧兒遠遠的疾步過來,小臉委屈的要哭。
樂衍見她兩手空空,有氣無力道:“吃的呢?”
“主子,”碧兒小嘴一拉,可難受了,“他們說,事情做完之前不許給主子備食,還有,還有。”
樂衍兩眼一空,“還有什麼?”
“還罰了我們的月俸!”碧兒心碎,天塌了哇!
樂衍努力微笑,笑容難看,想要安慰碧兒,隻能幹癟的說,“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