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後,天變得陰沉,似是沙漠狂沙卷之天空,天空都是灰黃,不多久,灰壓壓的浪潮鋪蓋天空,電閃雷鳴,狂風肆虐。
磅礴大雨。
樂衍在窗内看着外面的傾盆大雨,池水濺起片片漣漪,荷葉在水面劇烈的晃動,屋檐不斷的沖刷出一層升空的水霧。
碧兒穿過雨廊,“主兒。”
樂衍出了屋子,接過傘。
碧兒處在驚魂未定的狀态,“主兒,這麼大的雨,您要去哪裡?”
樂衍讓碧兒在南竹苑安魂,自己提着小裙擺往雨裡沖。
雨太大,路徑濕淋淋的,一陣急促而淩亂的雨踏聲,響起在枯居外。
樂衍跑到枯居裡,裙擺已經濕了,沉甸甸的,經過海棠樹時候,裙擺掠過地上零落的花瓣,捎帶着雨花,一起卷進了屋後的小塊花田裡。
大顆的雨滴,滴答在手臂上都有些疼。
電閃劃破天際,灰暗朦胧的雨幕中,樂衍看到花田裡小片水窪旁,蜷縮着一小團的人,小團的人正撐着一把象牙色的紙傘,挺在頭頂。
小團的人正伸出修長的手指,點觸水窪的水面,手臂被淋濕,手背上雨水彙集,沿着骨節滾落。
樂衍胸腔響起轟隆聲,用力喚道:“青鸾歌。”
青鸾歌收回手,依舊蜷蹲在地上,穿過水霧看了過來。
樂衍從沒有過的一種心情,随着水霧升騰,與天上驚雷一起震響。
我想找你。
“你,”樂衍靠近青鸾歌,開口有點啞澀,清了清嗓子接着說道:“這麼大的雨,你在這裡做什麼?”
青鸾歌仰起頭仰視着樂衍,桃花兒眼梢濺上了水迹,雙唇放松的合着,有些呆憨可親,樂衍在她身邊蹲下,青鸾歌還是蹲着,雙腳點地,挪挪挪,移開身子,露出身前遮擋,被單獨照顧的一朵青花。
樂衍驚訝的看着這一朵獨獨盛開的青花,又看了一眼花田裡其他被雨水擊打凋零的青花,陷入短暫的沉思,“你怎麼,不喚人來。”
青鸾歌側頭問,“你怎麼來了?”
“這麼大的雨,我怕花田被打壞。”
“嗯。”青鸾歌點頭,沒有再說話,隻是眼神定定的看着屋後的這一片花田,揚起下颚,視線向上,掃過青磚屋牆,看向天際裡轟鳴的雲。
雨水天地澆灌。
樂衍陪着青鸾歌,挺着傘,蹲在旁邊。
青鸾歌忽然轉頭看着樂衍,像是才發現旁邊有個人。
樂衍轉過頭,揚起明媚的笑顔看她,眼珠左右轉了轉,皺了皺鼻翼,甩給青鸾歌一個調皮的表情。
青鸾歌垂下眼,看到樂衍裙下濕透,粘着幾片零碎的花瓣,靜默間起身走開。
“哎?”樂衍要跟着青鸾歌離開,但花田唯一一朵幸存的青花就沒遮擋了。
青鸾歌走到海棠樹下,招呼樂衍,“來。”
樂衍高興的露出一排貝齒,放下傘為青花擋雨,拎着裙擺冒着雨,沖向青鸾歌。
青鸾歌走到屋前檐下,在沒被雨水濺濕的地方坐下,樂衍帶着雨花香幾步跑過來,眼睛的笑意水亮難掩,在青鸾歌身旁坐下。
樂衍煽動鼻翼,悄悄靠近青鸾歌的肩頭嗅嗅,泥土草木的清香,添上她身上的獨特香氣,好聞。
“你在做什麼?”青鸾歌蹙眉躲開身子。
“你好好聞。”樂衍脫口而出,下一秒臉紅,“... ...”
青鸾歌屏息眨了下眼,擡手拽掉腰上的香包,塞到樂衍手裡,“拿去。”
“哦。”樂衍雙手捧着香包捂在鼻息間,眼珠子咕噜噜地亂轉,人老實的窩着了。
兩人沉默的時候,周圍隻有雨落聲。
青鸾歌開口道:“宮裡你該謹言慎行,凡事掂量着做,不惹是非。”
樂衍正低着頭揣香包,聽到了,點點頭,“嗯。”
“過幾日我便帶你出宮,莫要再出生事。”
樂衍湊到青鸾歌跟前,“青鸾歌,花田怎麼辦?我們辛苦了那麼久,一場大雨怕是剩不下幾株了。”
青鸾歌一轉頭,就看到樂衍淺褐色瞳仁貼着自己極近,挺翹的鼻尖幾乎貼上,嫩白臉龐泛着一層水澤,眉目生動,神采飛揚。
青鸾歌一把按住樂衍的額頭給壓回去,撇開臉道:“你少管!”
樂衍被壓得手舞足蹈,伸長脖子,抓住青鸾歌的胳膊,“哎呀哎呀輕點!”
鬧了一下,兩人在雨中靜坐。
許久後,樂衍站起身,笑道:“我該走了!”
“嗯。”
樂衍嘟嘟唇,“一點都不留戀!”
“呵。”青鸾歌冷笑了下。
樂衍拿出懷裡的香包,擺了擺,“我收下了!”
“隻管拿去。”
樂衍又把青鸾歌放在旁邊的傘給搶了去,“傘我也收下了!”
青鸾歌笑着算應了。
“我走咯!”
青鸾歌以手撐鬓,不以為意的側着頭,看着在雨中歡快離開的樂衍。
不知這人腦子裡想些什麼,這時候還能高興的一蹦一跳,雙袖都散開了,玉佩叮當。
瞧,這不就落下東西了?
青鸾歌懶懶起身,緩步走到院中,房一趕緊撐傘跑了過來。
黑石小徑上,一隻青綠的帕子被雨水沁濕了。
青鸾歌俯身撿起,不是帕子,是塊青灰色的殘布,摸着布料,非一般人家能用,殘布一角繡了個“桑”字。
針線活很差,歪歪扭扭。
青鸾歌聽到腳步聲,擡頭望了眼,是李宣儀冒雨來了。
李宣儀鳳眼微垂,伸出染着蔻紅指甲的手,将殘布從青鸾歌手中拿過,與青鸾歌一同走到湖中雨亭,示意房一與婉婷兩人退下,将殘布随手放在桌上,“這次是否太過了?”
青鸾歌坐在席間,薄唇鋒銳,“與我興師問罪?”